姚珞珞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觉有些空落落的。这种混乱的情绪萦绕在心间,直到船只靠岸,她听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高喊东家。
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老于带着花雨巷的诸位来迎接她回京。姚珞珞强压下心中万千思绪,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徐府小厮正在装卸行李,姚珞珞下了船,先同曹老告别,两人默契地没有提起关于影一的事情,想必他应当已经知道影一身份暴露的事情。
老爷子虽然帮着姜珣一起骗她,可一来在江南之行以前,两人原本便没什么交情,没有定要向她坦诚的必要。二来这一路他们上上下下有个头疼脑热都倚仗曹老妙手,反而应当承曹老恩情。
两人闲话几句,道过别,姚珞珞便向着码头这边走来。
老于一张脸笑得皱皱巴巴,可见对姚珞珞是真心惦念。问过几句路上顺利与否,老于摒退左右,压低声音道:
“东家,漕运队已经组建完成,如今只等货运开船了。”
聊起正事,姚珞珞立刻集中注意:
“这么快?我原以为回京之后,至少还要五日时间才可成事。”
老于笑呵呵的:
“不是东家你只给他们半个月时间吗?”
姚珞珞同样面带笑意:
“那是想让他们有点压力。留的时间太紧,只怕他们敷衍了事,时间太长,又担心夜长梦多。虽定下半月之期,但盘算着还要上下打点的时间,我心中尚有十日的余地。”
老于闻言,冲姚珞珞竖起一根大拇指:
“东家,不愧是你。”
姚珞珞轻笑:
“于叔,你就别取笑我了。”
心念一转,想起临行前一件趣事,反问道:
“不知这些日子过去,于婶的人选可有下落?”
姚珞珞本是打趣,她这一来一回不过半月时间,想来雨花巷的奶奶们进展不会这么快。
却没想到老于一把年纪的汉子竟被这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看他的反应,姚珞珞惊喜道:
“难不成,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
老于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含糊道:
“八字还没一撇,不便广而告之。”老于状似不经意理了理衣袖,反倒显得紧张。“我和祝姑娘如今只是相互认识了解,尚且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
话虽如此,老于脸上的得色是怎样也遮掩不住。看出他好事将近,姚珞珞真心替老于开心。
这些年来,老于将照料雨花巷的责任不管不顾背在肩上,耽误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不说,日子过得实在乏味。姚珞珞是真怕有朝一日,老于看着雨花巷的孩子们个个成才,一口气散了,撒手不管。
若能有个美满的家庭牵绊着他,人自然会生出许多留在人间的盼头。
看出老于脸皮薄,姚珞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左右这于婶早晚都能见到,催得太急,可别弄巧成拙。
仔细想想,近来身边人真是桃花朵朵,舅舅和燕娘娘、冬青和刘江、老于和于婶,还有湘祈,虽然她不肯承认,但在姚珞珞看来,她和林公子还是很有苗头的。
果真是春天到了。
姚珞珞不方便在码头耽搁太久,刚从江南回来,第一件事自然是回府向徐远申和虞夫人请安。
行李已经尽数收好,翠竹和冬青一左一右,正站在姚珞珞身后不远等着一同启程回府。
姚珞珞同老于告别:
“明日我会去揽星楼,其他事情到时再说。”
老于点点头:
“东家您忙。”
他知道姚珞珞身份不一般,回京之后定然有事要忙,只是漕运队组建成功是大事也是喜事,他这才按捺不住,先一步来了码头。一是欢迎姚珞珞回京,二是为了把这个好消息尽早告知姚珞珞。
姚珞珞心中因姜珣生出的低落,的确被这个消息冲淡些许。
若是差人回徐府派车来接,一来一回实在麻烦,翠竹在码头附近租了五架马车,十辆板车,如来时般浩浩荡荡向着徐府的方向离开。
直到再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姜珣才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曹老站在他身边阴阳怪气:
“老夫早就劝过你,这一招行不通,错信周禅纠那浑小子的浑话,你必定要倒大霉。”
“啧啧,不听老人言,看你小子如何收场。照我看,徐丫头虽说性子好、脾气好,内里却是个倔的,你若不将这回的事情同她解释清楚,看她以后还理不理你。”
曹老不知实情,还以为姜珣只为难如何向姚珞珞解释自己易容骗她的事情,却不知姜珣愁郁另有其他。
在原地落寞片刻,姜珣哑声:
“回桃花源。”
桃花源门前的荒凉一如既往,一年到头不会有几位人光顾。
门一推开,一纸书信照着姜珣的面门飞来,被他轻巧并指截住。
周禅坐在案后哼哼唧唧、怨气冲天:
“你个死鬼,还知道回来!”
视线对上曹老,这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
“老爷子这趟玩的怎么样?”
别看曹老在背后时常说些周禅的坏话,实则心中是惦记他的。
他走上前,神秘兮兮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摆在周禅面前:
“这是特意从江南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收好喽。”
周禅闻言,面上露出感动的神情:
“您竟这般惦念我!”
曹老目露精光:
“快打开。”
周禅立刻喜滋滋动手打开,只见盒子底部,一条浑身花纹的小蛇盘踞其中,如水般缓缓流动,大约是突然而来的光线惊扰了小蛇,它抬起头,不善地吐了吐信子,嘶嘶作响。
周禅的声音顿时像被棉絮堵住,面色一寸寸变得青白。
曹老瞥了眼周禅的脸色,惊讶道:
“这可是京城难得一见的毒王品种,为了将这小东西带回来,老头子我可是费了劲了,你竟不喜欢?”
曹老似是大为可惜,装模作样叹了一声:
“既然如此,便不将这小东西留在你眼前讨嫌了,我还是带走吧。”
曹老伸手一拿,没拿动。
周禅皮笑肉不笑,勉强伸出手指按住盒子一角:
“您老这是哪里话,我可没说不喜欢。正好近来我研究了一道人间至味,就缺这一道材料,您可真是及时雨。”
曹老立刻不乐意了,这小东西十分难得,只有入药才是它最好的归宿,怎能暴殄天物。何况以周禅的手艺,不管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落在他手中,做出来都是一滩烂泥,平白糟蹋了他这宝贝。
两人僵持之间,姜珣已经看完了手中密信。
不是什么大事,影卫探查到临县百姓不满当地官府统治,民愤四起,个别民间组织已经小成气候,恐有变故。
纸张在姜珣手中化作齑粉,而后上前,将那盒子从两人手中一把夺过,盖上盖子,拍进曹老怀中。
“别闹了,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