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这晚，乔麦从派出所回到家里。
一进门，发现餐桌上有一份肯德基的套餐。
而她手里拿着麦当劳。
乔麦以为是陆桥帅点的外卖。
陆桥帅说是陈伯伯送来的。
老陈被乔麦拉黑，好似锁在柜子里的樟脑球，陆桥帅开了锁，一下子散发出味道来。
乔麦：来干嘛，送东西给你吃啊？
陆桥帅最近一段时间说话嗓门很大，更像一个陆大吹了：上次比武打擂，陈伯伯不是我手下败将吗，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跟陈伯伯约定，以后他听从我调遣。
原来那晚两人用包袱剪子锤一决胜负，竟然还有这个约定，一听就是老陈这个老狐狸的套路啊。
她一下笑了。
而她手里的麦当劳是陆致礼买的。
2
从派出所出来后，致礼要急着回家，他手机没电了。撒谎的男人没法及时圆谎，会被老婆打的。
乔麦建议他去处理下打架留下的伤，眉骨上方已经肿起来了，好似一个鸡蛋。
致礼一摸额头，说了句糟了。
乔麦安慰他说不算大伤，医生处理一下，过几天就下去了。要是打到眼睛上，才可怕呢。
致礼烦躁的说：你真会说话，你巴不得那王八蛋把我打成个瞎子是吧。
乔麦：看你说的，你是孩子爹，我干嘛盼你不好呢，我就是假设。
致礼继续烦躁：假设假设，我这样已经很难看了，今晚还要去丈母娘家呢。
乔麦一愣。忽然明白，此丈母娘非彼丈母娘。
她沉默了。
俩人没离婚的时候，因为陆老太瞧不起乔麦的出身，乔麦的父母仅仅和陆老太见过一次面。那次见面，陆老太还问远道而来的乔麦父母：今中午是留在这里吃饭吗。
言下之意，你要留在这里吃饭，我就准备饭，不在这里吃饭，就赶紧走吧。
年轻的乔麦已经替父母尬了，可是年轻的她也只有忍气吞声，暗自吩咐致礼从外面饭店要几个菜，趁机塑造一个懂事女婿的光彩形象。致礼倒是很听话，就是不知道点啥，也害怕不符合岳父母的口味，还要请示老婆，结果嗓门一大就穿帮了……当时乔麦那个气啊，觉得致礼在家里顶不起来，婆婆才轻慢自己和娘家人。
如今又想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难免意难平。致礼要去新丈母娘家如此注重形象，觉得二婚男人都是踩着前妻的无数痛苦成长的。
陪着致礼处理了伤口，出了诊所，乔麦一言不发就要回家。
致礼说等等。
于是拐进旁边的麦当劳买了一堆吃的塞给前妻。说给咱儿子带去。
明明足够俩人吃的，致礼只说买给儿子的。
临走前，致礼扔下一句话：你放心，你去上海要是周末回不来，我不会让儿子掉地上的。
快餐没有打动乔麦的心，那是当爹的应该做的，你马上要大包小包去孝敬丈母娘呢，孩子不过是小狗等来主人喂投了一块食物。
但是这句话好像及时雨，落在乔麦的心坎里。
致礼这样的男人，自身都很贫乏，自己的杯子里倒不出多少水来给别人。
她从婚姻的空里跳出来，得到一滴水的恩惠，是跟孩子有关的。
3
在陈有福来乔麦家前，萍萍先来了。
陆致礼下午出门跟前妻见面，自然扯个谎花给萍萍，说去刘大吹那里帮忙了。
两人好了以后，萍萍计划带着致礼回娘家吃饭。
婚姻是女人的职业，曾经有过一次婚姻的萍萍找陆致礼，好似下岗再就业。前一阵因为陆老太之死，萍萍不明不白回家，犹如在下岗名单上等待商榷，加上在家里和父母相处也摩擦不断，心情郁闷。如今借着回来取衣服，成功搞定致礼，成功再就业。所以要趁热打铁，到父母面前炫耀成果。
萍萍等不来致礼的消息，心里嘀咕。女人都是侦查员，线索就触及到乔麦身上。
于是直接找上门来。非要跟乔麦当面锣对面鼓，为自己的婚姻筑起新的长城，防止前妻这个生物入侵。
在乔麦家门口，隔着房门，上演了小兔子乖乖和狼外婆的故事。
萍萍得出结论，乔麦并不在家，又加上陆致礼在关机状态中，于是断定俩人又在一起了。
她没有撤退，一屁股坐在乔麦家的楼梯口，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
炸鸡块和薯条的香味比上楼的脚步声提前抵达，萍萍一抬头，吃了惊。
原来是乔麦的老相好陈有福来了。手里提着一个肯德基的纸袋子。
老陈问：咦，这不是致礼家的弟妹吗，怎么在这里。
等致礼呢。
萍萍没说等乔麦，陈有福的到来给了她一点震慑。
老陈：弟妹记性不好啊，走错了门，这是乔麦家。
萍萍：你来了，我正好和你说清楚，她和致礼都离婚很久了，还整天缠着我老公。
老陈：不对吧，小乔今下午刚刚和我在一起，怎么会缠着你老公呢？
萍萍：你俩？你俩干嘛去了。
老陈：我俩干嘛就不说了，她是我老婆，说她不好我可不爱听。
萍萍以前打听过致礼前妻和老陈的事，看热闹的人嘴里吐不出好话来，她于是断定乔麦从老陈这里没得到啥好处，转而口香糖一样黏住她男人。
男人丑成猴，只要有竞争者，女人心里就不甘，非把猴子抢过来。
萍萍：你老婆？你啥时候结的婚？
老陈打着哈哈：你和致礼啥时候结的我们也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送个红包表示下。
萍萍：要不是我婆婆去世，我们早就办酒席了。
老陈：你婆婆去世？对了，听我家小乔讲过，当时老太太摔断腿还是小乔送的医院呢。
萍萍脸色悄悄变了。
老陈又说：既然大老远的来，进屋来坐一会儿吧。一会儿把致礼也叫过来，从饭店要几个菜，我们两家喝一壶。
萍萍可不愿意和他们上演合家欢。
但是老陈现身，留下不软不硬的话，萍萍就知道乔麦有男人罩着，再有不满，也不敢撒泼。
于是说：改天补办酒席，一定喊你一声，准备好大红包哈。
陈有福说：一定，一定。
然后，萍萍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4
乔麦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陆桥帅全程没有给母后大人报警，而是想到找老陈这个手下败将。他认为母后大人的生态环境，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人撑腰，一个五年级男子汉的力量显然达不到，他从前隔着房门骂王太太贱蹄子那一套，显然已经过时了。
而老陈巴不得听从吩咐，一呼即到。但对付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女人，而且是致礼的女人，多少要看致礼的面子，于是顺手买了肯德基，以送吃的为由来乔麦家。
还在黑屋里关着的老陈就这样不漏痕迹的帮她清除了生活的杂草。
清除杂草是他当年在小城常常做的事，农夫扛着锄头走进了她的心。
晚饭间，大吹老婆打电话给乔麦，问乔麦明天是不是去小城查体，正好捎着她。
乔麦答应着可以。然后多了一句话：刘大哥这次不陪你了？
大吹两口子是中年婚姻的模范代表。当年在小城的时候，大吹在诊所打吊瓶，老婆就陪在身边给他唱歌听，让乔麦好生羡慕。有一次她和致礼讨论刘大吹会不会出轨这个问题，致礼说大吹抠门，花钱搞女人也会蛋疼，他不打没把握的仗。
所以，大吹会不会出轨这事，成为十万个为什么里最没有答案的问题。
乔麦这一问，大吹老婆就此滔滔不绝。
原来大吹又陪着乡下叔回乡下老窝了。这次乡下叔是被警察强制遣返的，因为本案属于意外事件，不是谋杀。也是为了保护救人当不成英雄的老渔民，弘扬社会正气。
大吹老婆还说，警察怕他再上访，已经给当地政府部门联系，把此人当成重点看管对象。
狗杠鱼的死大约就这样尘埃落定了。丢失的手机，拍过的视频，都遁入岁月的空濛处。
如果以后还有浪花翻滚，是为命运。
而她，早就在心里跟自己和解了。
5
只要再把上海租房的事搞定，乔麦浮着的心就会尘埃落定。她这几天快马加鞭找房子，终于相中一套，还是在靠近城郊的地方，大不了每天挤地铁上班。
就是价位比那民宿还要贵五百。
乔麦心想活该，谁叫你优柔寡断痛失良机，多花五百买了个不方便。
一朝穷过，一辈子是穷孩子。老陈就曾对乔麦说过，他每次跟随领导出席那些所谓的大场合，即使在台上应付自如，其实上台前心里先打怵一小会儿，那种基因里穷孩子的不自信无处不再。而看到吃宴席浪费时，恨不能每次都打包回家，即使人吃不了，可以喂猪……
一想到喂猪这事，她就先笑一会儿。
和新房东的谈判并不顺利，对方要求乔麦交三个月房租一半的钱当押金。
双方又僵在押金问题上。
她从租房的纠缠中逃开去，要给陆桥帅先检查一会儿作业。也就是把老板的热气先凉一下，因为越靠近，对方就以为你越在乎。
和人打交道比和一只狗打交道，复杂多了。
但那老板也没做上杆子买卖。也晾着她。
手机短信的提示音刺了一下耳朵。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张照片。
乔麦放大了看，是一张租房合同。
房子是她从前看好的那间民宿。
这是谁，抢了她心头的好，还发来短信炫耀。
往下看去，租房的人，打着陈有福三个字。
老陈还在黑屋里，想必他用了另一个号码。
随后是老陈发来的话，说房子已经订好了，老板答应把玻璃修好，但不肯换别的东西，好在还有准备时间。
他说：丫头，你别太忧虑，我一直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