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陈假扮养猪的，在垃圾房里过了戏瘾，差点把自己手机搭进去。
老孙打着手电把老陈的手机救了。
老孙告诉老陈，自己现也孬好也是在岗工人，好久都不曾重操旧业，今夜到垃圾房淘宝只是因为吃饱了撑的。这天晚饭，老婆蒸了一锅大包子，老孙一口气吃了五个。
老陈心想，他来当了一回快乐的垃圾王，也是吃饱了撑的结果。
当夜，老孙请老陈到家里喝茶解酒，并准备送几个大包子留作老陈的早餐。
老陈说太晚了，等忙过这一阵儿，咱找个馆子喝酒去。
老孙：回了家，还下什么馆子，没吃够地沟油啊。到我家聚聚。再叫上小乔。
小乔，这个名字在心上站立不稳，一下滑倒。老陈差点被一块小石头绊倒。
老陈：好好，就在你家。
老孙又问小乔和陆桥帅好吗。她自从离开了小城就没有回来过。有时候他在楼前站着，往上一瞧，觉得三楼四楼的窗户都打开着，两人都伸出脑袋来他打招呼。
他想回应时，才发现两家的窗户都紧闭着，什么动静都没有。
老孙这个吃饱了撑的男人，今夜忽然多愁善感起来。
老陈抬头望楼上。
男女邻居时代，也是他当单身狗的日子，每当他晚归，乔麦家的灯火是心头的喜悦。
如今，三楼四楼一片漆黑。
2
回到三楼的家。
由于好久没住，他这个卫生模范都能看出家具上浮着一层土，他动手擦桌子时，后悔没有问老孙要钥匙，去乔麦家打扫个卫生。老孙是乔麦家钥匙的保管员，可见她对老孙的信赖。
打扫干净房子，潜意识里在等她回来过年吗？
他回想起有一年三家一起过年，他在厨房里炸里脊，她假装馋嘴要他喂食，她咬着筷子大胆调情。新年夜的鞭炮噼里啪啦响起，她的手插在他口袋里取暖。
从前不觉得，现在到了这所旧房子里，回忆是蜘蛛网，把乔麦也一网打尽。
他白天忙忙碌碌，只有夜晚会想她。一想到这个问题，他是带着一点惭愧的。
他必须为她做点什么，最好真金白银的。她首先要搬出那个老小区，他早就帮他物色了另一处可租的房子。
这晚，他把房子的图片，用那个沾着垃圾房泔水味的手机发给乔麦。只要乔麦相中，他就去付了半年的房租，让她先住进去。即使她未来去上海工作，她回来总要有个窝。
他们相处到现在，他反而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去相处了。
他还想告诉她今夜发生的事，他也成了垃圾大王。那一刻他像个搞恶作剧的孩子，心里很快乐没有负担。如果乔麦知道，她也会喜欢这样的游戏。
他这几天回不去A城，但是他多么希望乔麦能来一趟革命根据地啊。他们一起在老孙家喝酒吃饭，夜晚回到旧房子里，在一张大床上做爱，听不到外面的风声。
但是这夜，乔麦并不配合他演出这个爱情戏，没有回音。
3
他一个快乐的酒鬼，绝不会被不快乐的情绪统治内心。总得干点啥。
在这所旧房子里，以前他喝了酒，喜欢挥毫泼墨，潇洒书写。今夜不如写点什么吧。
他去书房找笔墨，看见妞妞画画的一个架子摆在那里。
现在的城里娃娃，随便拎出一个，都有几样才艺。妞妞小时候，除了学跳舞，画画唱歌小主持少儿英语都曾学过，王琴对精心饲养过。
那个画画的架子上，支着现成的纸板，旁边打开的素描书上，是一幅美女的人像。
那美女看着他，他也看着美女，醉里挑灯看剑，竟然有点似曾熟悉的感觉。
想了半天，记起他当年捡的那幅乔麦的画像，这女的竟然有几分乔麦当年的样子。
老陈改变主意，就在画架子前坐下来。
他当年上军校时，写写画画一把好手。
照猫画虎，画的并不像。
最后弃笔。
4
当他把自己洗了萝卜躺在卧室的床上后，他油然而生一种熟悉感。
黑暗中，老陈仰望天花板，仿佛听见楼板之上，传来床的震动声。
然后，楼板松动，美人就掉落在他的身边。一头意乱情迷的卷发，将他的手指缠缠绕绕向深处的密林…
他想这是乔麦吗。又像又不像的，好像素描书上的女人来了。但他实在爱极了身下这个散发着馨香的肉体。他这吃饱撑的还有很多力气，他要把这些力气用在这块水草丰美的田里。
秋夜的春梦是被手机铃声炸醒的。
一瞬间他还想明明搂着小乔，小乔怎么还给她打电话。
他开了灯，看了看天花板。没有天裂。
这才明白他搂了一床被子。
接起电话来，是秘书的声音。
秘书深夜的电话，带来一个好消息。
在秘书出国之前，他决定办个场子，完成老爷子收小陈为干儿子的心愿。
秘书以为老陈会喳一嗓子，跪地领旨。
老陈却说：我找人算了，我跟老爷子的八字不对，恐怕拜了并非好事。
秘书在电话里笑起来：你找的哪个风水先生，怎么跟我找的大师不一样呢。我这边的大师一掐算，你们爷俩匹配的很。看来，风水这事，跟三国演义一样，各演各的事。话又说回来，咱共产党人不迷信，总之，办了这事，老爷子高兴，你也不吃亏。
老陈心想，我肯定不吃亏，又要给老爷子多抓几把屎。
就说：干不干湿不湿的，不讲究那些名堂了，秘书大人要是有心，多给我别墅拉点生意吧，我老陈还要靠着生意养老婆孩子呢。
秘书笑起来：你那个别墅趴，一年到头撑死能赚多少钱呢。要是接一个市政工程呢？够吃几年了。
秘书显然没想到有人抗旨不尊，只好暗中点步。若是真能分这么大的蛋糕，谁不动心呢。
A城明年旧城改造，各路厨子早就暗中涌动。秘书也在暗暗物色前台分蛋糕的人选。前赴后继的人选里，老陈胜出。
老陈一瞬间动心。
沉住气问：在哪里办，请谁来呢。
秘书：老爷子希望在家里办，你也知道他年纪大了，哪里都不如家里好。
老陈心想，在家里吃个饭，认个亲，不是跟过家家一样吗。从此抓屎的名分有了，好事未必临到。
就说：在家吃饭就算了，我最近也挺忙的，等我有空的时候，就去看老爷子，毕竟和老爷子相处那么久，我对他有很深的感情。
男人理解男人的心，秘书也知道这老陈不是吃素的，就说：我倒是想联系几个朋友过去，但是眼看过节了，大家都有事。
老陈：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空再聚。
秘书哈哈起来：老陈，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给我做事，总归不是学雷锋吧。
老陈也笑起来：我肯定是有所图，但一切附庸关系都是捆绑，那夜你教育了我，我都这把年纪了，就想要自由自在的。非要捆绑，也要足够的筹码。
然后，他主动挂了秘书的电话，觉得今夜自己有一壶尿性。
老陈心想，秘书之所以改变态度，赶着来认亲，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老爷子施压了。按秘书自己的意思，婚配爱琴，一键解决妹妹老爹乔麦的问题。
的确。自从那晚小陈同志拂袖而去后，老爷子就再也没有收到小陈的电话问候，更不用提小陈来看自己了。
老爷子跟小陈如此投脾气，如今不见小陈，就跟感情好的一对情侣突然生分一样，心里不舒服，甚至不思茶饭，闹脾气。
秘书妹妹只好报告哥哥，秘书固然孝敬自己的爹，但也不会拉拢那些不靠谱的人。他决定下一盘棋。
于是就有了深夜的电话。
5
第二天晚些时候，秘书的电话又来。
这回郑重宣布，本周六打算给老爷子办大寿，老爷子生日其实还拖后一些天，但秘书要出国，恐怕错过，于是提前办。他会把老爷子接来A城，在A城最好的酒店办一场小型家宴。当然，共产党的干部要清正廉洁不讲排场，只请几个要好的朋友来。
到时候，秘书会把老陈介绍给几个重要的朋友。
秘书把那个几个朋友的名字排排坐，等着老陈吃果果。
老陈一数那些果果，个个都是A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筹码果然够重，老陈这个企业的小中层干部，凭什么不去呢？
就算不认亲，老爷子的寿宴不参加也说不过去。
周六晚上他无论如何要回A城去。宴会后他要找乔麦。顺便公事私事一起办。
老陈大约不会想到，秘书此时也给乔麦下了一个通知。
两人本来定在周六晚上的约会，因为有家事，改在中午进行。
这时候，乔麦已经轻松的穿进了那件绿格子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