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苏百倒是一脸不明,睁着两只大眼,写满不解望向东方旭。
东方旭伸手从头到尾抚下小兽身上的银毛,冷唇微启,以仅二人可听见之声道:“朕保证,凤姑娘的手段,比侍卫还能阴戾几分,把这些人交给凤姑娘,再合适不过。”
于是当堂下案,鄄城城门大开,一胖一瘦两人只穿着亵裤悬在城门半空,村民闻声赶来,朝二人所在方向唾骂不止,若不是无水无粮,定是要往他们二人脸上砸臭鸡蛋烂菜叶。
便衣侍卫换上黄衣,手执长杖,落杖每一声都能听见骨肉分离的响声,这道响声打在压迫许久的村民的心中,听闻了皇上亲来此地惩治贪官,个个口中高呼“皇上万岁。”
城门染尽鲜血,二人在严刑中不断交替昏迷与泼醒,如同活处人间炼狱,打足两百杖,二人早就体验一把拨骨离筋的严酷刑罚。
月黑风高,城门紧闭,阴风呼啸,月色之下飞来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城门上二人听见响动,再看那人身穿夜行衣,还以为是那边的人派来救人的,口舌因黏血无法分离,只能口中呜呜叫着。
黑衣之人擒手抬到眼前,袖中的银丝便乖乖地缠绕到指尖,黑衣人另一只手拿起一小瓶蓝玉壶,用牙咬开木塞,而后默念心诀,银丝骤然飞穿刺向城门二人,蓝玉壶中灌出暗红的液体,顺着银丝直奔两人。
暗红的液体触及肌肤,便是消融吞噬,一寸一寸蚕食了肌肤。不足几秒,城门二人头部便缠满了暗红的丝线,死状极惨。
迎着月色,黑衣人摘下面纱,露出绝美妖艳的脸庞,她抬手将手中的蓝玉壶直直坠下,蓝玉壶便破碎成块,再而化为尘末飘散空中……
接下来几日,廉世迟跟随皇上左右,亲往莫城决堤,所能看见便是断岸隔流,水路不通,活水不能顺畅流下鄄城,才导致每年鄄城雨水流失,造成夏水时节的旱灾,土地极旱,加之栽培农作,便极易引起蝗灾。
东方旭命下人几日内修葺好岸堤,与此同时,命专人赶到飞蝗老巢,封口绝气,一把大火烧尽窝穴。再隔些时候散去烟火,飞蝗才几近消除。
于是活水下城,百姓才得以蓄水活命,可粮作尽毁,便只能发放赈灾之粮。东方旭正坐在衙门后,亲视粮物发放。
从柴房内走出,赵雨双端出一碗绿豆汤,探头偷偷看了眼正坐在衙门内的东方旭,终是鼓足了勇气,唯唯诺诺走到他背后,侧着身立在一旁,自知不能在皇上面前完整表达出自己想说的话,便不开口,只将汤碗递到皇上眼前,再而行礼。
东方旭冷眸一瞥那只简陋的汤碗,亦未开口,从她手中接过绿豆汤,端到嘴边浅尝一口。
赵雨双低着头,却将此动作见入眼中,欣喜不已。她万分没有想到,平日高高在上的皇上,今日竟然也亲口尝了自己做的汤。压抑着脸上的神色,尽量不使他人看出异常,可面上红润微光却出卖了她,感到脸上一热,只好行礼含羞退下。
见赵雨双离去了,东方旭将汤碗放低,凑到小兽眼前,他虽全程没有低眼看她,却打方才赵雨双端出那碗汤来时,下方便传来一道灼热的光,隐隐闪烁。
他便知,这小孩,该又是馋了。
颜苏百舒适地卧在他膝上,嘴中含着块当地人家赠与的麦芽糖,惬意喝着绿豆汤,她抬头望了眼东方旭,头上冷峻的轮廓一如既往,但经过蝗灾一事,她对眼前上方这个男人改观了许多,短短几日,他作为一国之君的不易,他的杀伐果断,他的心系百姓,全然在颜苏百心中记下。
感受到怀中异动,东方旭低头看了眼小兽,长指不自觉地勾上了那只引人注意的狐耳。
望着她满脸享受的神态,眼眸突然阴沉了几分。她不知道,前日夜里,趁她睡着之时,自己坐镇鄄城衙狱,调动城兵,用衙门下属,监察司二百余号人的鲜血洗净鄄城这个官阀肮脏的地域。
不过这些,她不必知道……
鄄城蝗灾之事,便算告一下段落,全城替改,廉世迟受皇上亲命,身兼二职,直接掌管鄄城百姓事务,监察司也从玄赤城内调任来东方旭的亲信,往后此地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直接传入东方旭耳中。
回玄武城之途,凤绮借着要瞧那夜黑衣男子的借口,也同他们一起踏上玄赤城之途,而赵雨双经过几日与皇上的相处,心中虽仍有害怕皇上,却也终能在皇上面前不那么磕巴地说上几句话。
颜苏百倒是在这几日中后背疫愈,重新长上了練毛,加之东方旭每日不忘帮她涂上从宫中带来的名贵药材,所幸背上也没留下任何一点疤痕。
回去也是两日归程,回了皇宫,小安子和承乾宫一众太监宫女站在宫门外迎接,许久未见,颜苏百此刻见着小安子这张慈祥又熟悉的老脸,倒是横生出几分想念。
越过小安子再而延后入了宫门,却看到一辆瑞云驾,稳稳当当停在宫门正中,颜苏百未见过这种轿辇,但看到那辆轿辇周遭一众的太监宫女侍立左右,便知轿中之人必定身份显贵。
皇上所乘轿辇刚经过小安子一侧,瑞云驾中便下来一个身穿稳重金丝袍的女人,从面上看来,此人应有四十余岁,脸上妆容精致,侧手扶着一位老太监,另一只手上盘着佛珠,体态雍容华贵,款款几步走到皇上轿辇前,微微颔首,双手伸在在额前,轻轻一压,声音稳厚:“恭迎皇上回宫。”
后面排成十几列的太监宫女应声而跪,响亮且整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皇宫。
“恭迎皇上回宫。”
东方旭从轿辇中下来,虽未身着龙袍,仍威严万丈,冷声如常,“平身。”
伸手虚扶一把那位妇人,寒声不惊波澜,“德妃今日为何亲自迎接?”
“皇上赈灾有功,此乃我玄赤之福。老身信佛系民,自当要亲自来迎接天赐的大功臣。”
颜苏百抬眼细看眼前这位雍容的老夫人,心中却涌起怪异之感,此人虽口中皆是赞美洋溢之词,可语气间却非欢欣,倒是有几分难以捉摸的庄严。
闻至此言,东方旭面凝寒霜,低眸见到她手上的那串佛珠,那串佛珠,长年累月,已被盘得珠光油亮。
东方旭冷眸移向德妃,语意间全然淡漠,“德妃还是一成不变,每日念佛吃斋。”说到此处,微顿一下,冷唇靠近德妃右耳,微侧一旁,邪狩启唇:“如此一来,德妃便能洗去五年前的浊恶所为吗?”
德妃听到此话,脸色大变,脖子上静脉突起,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身前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男人,仿佛有许多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