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街抓人,沈大人到底是何意。”酒酿对上沈渊目光,看似冷静,实则心跳如鼓,
沈渊似是给气笑了,气笑了,但还是咬牙切齿,
“说了让你停下,聋了是不是?”
酒酿答,“半聋,没听见,沈大人到底何事。”
一句话冷不丁扎了他一刀,扎的他怒意泄了大半,语气不由自主地缓和了下来,
“和我回去,之前的事既往不咎,那个丫鬟我已经赶走了,以后还是你来御查司伺候。”
这回轮到酒酿气笑了,
“沈大人,我现在是良籍,您可以因为我作奸犯科抓我,但不能因为要人暖床逮我,这叫强抢民女,胡作非为!”
这话有理有据,无奈对方油盐不进,攥着她手腕就往回拖,
酒酿挣扎不成大叫道,“救命啊!强抢民女了!都来看看,朝廷命官强抢民女!天子脚下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她喊破了嗓子,声音刺穿雨幕,传进了一扇扇门里,
外环城住的都是平民百姓,住得又密又挤,一户院子挨着一户院子,
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叫,全都从门里探出了头,好奇向外张望,
众人哪知道狭小的巷子里站的是什么官,一个个交头接耳对着一身绫罗华服的男人指指点点,
“强抢民女...衣冠禽兽啊这是。”
“看起来人模狗样,干这种缺德事...”
“肯定是个纨绔,为非作歹惯了。”
“这脸这身段还上街抢人...别是有难言之隐,没女人肯跟他吧...”
法不责众,人多了,胆子就大,越说声音越响,探究的目光一片片往他身上投来,
他外袍被泥水溅的满是污渍,乌发也在追逐中散落大半,全身更是被雨水浇了个透,
站在逼仄灰蒙的小巷,
像只掉进鸡窝的凤凰。
只愣神了眨眼工夫,就觉手腕瞬间刺痛!生生被一口咬出血来!痛极,下意识松手,攥住的人噌的跑没了影。
…
外环城的小巷九曲十八弯,
酒酿小时候被阿娘领着来过,她记忆力超出旁人许多,靠着残存的记忆加之运气,居然从巷尾逃了出来,
不能待在京城了,
她惹上了沈渊,那人权势滔天,弄死她比弄死只蚂蚁还简单,
她一路躲着人,奔回铺子,和掌柜长话短说复述了刚才的事情,掌柜诧异的神色未消,她又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到底是镖局,
弄辆马车只需半盏茶的工夫,
她来不及沐浴,更来不及找大夫看摔伤的手腕,只换了身衣服就上了车,车夫手上马鞭扬起,车轮转动,朝着城门口驶去。
…
“停车。”
城门口,侍卫大声喊道,
马车停下,窗帘后面伸出只小手,中指明晃晃垂下来一块路引牌,
“姓名。”侍卫问,
里面传出清脆的声音,“民女秦柳,出城寻哥哥有事。”
侍卫撩开帘子,见一个模样顶好的女人端坐在车里,看见他,笑着点了点头,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有路引,又是秦家镖局的,还是个女子,自是没什么疑点,
侍卫挥挥手,车轮重新转动起来。
...
提着的劲骤然松开,酒酿长长叹出一口气,靠着车厢出了一身冷汗,
还好...
沈渊应该也不屑于逮她这个无名小卒,不然以他的本事,给城门守卫下个命令拿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想归想,她还是忍不住催促马夫,
马夫一扬鞭子,骏马撒开蹄子跑了起来,把高耸入云的城门远远甩在了身后,也把漏了天一样的暴雨甩在身后,
雨越来越小,砸在车顶的声音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鸟鸣,
她掀开车帘,被扑了一脸花香,
满目桃花树,小小的马车碾轧过粉色花瓣铺成的毯子,在小道上留下笔直的车轮印记,
秦意说是个小庄园,
她看到的却是整片的山头...
刚跳下马车就有人迎了上来,是个面善的婆子,
婆子笑道,“是叶姑娘吗?”
车夫替她回道,“照顾好了!这可是秦老板心尖上的人。”
说完不等酒酿开口就再次扬起鞭子,哒哒哒地驾马跑了,留她一人在原地胀红了脸,
婆子笑吟吟,上下打量她好几圈,打量的太坦诚了,反而没让她觉得冒犯,
“真是个美人!”她一拍大腿,夸道,“不愧让秦老板等这么久,值啊!”
酒酿知道自己长相算不上什么惊为天人,至少在李家是这样的,
吃不饱,头发枯黄,瘦成一把骨头,穿不暖,每年冬天都冻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厨房活多,衣服永远洗不干净,
和漂亮不沾边,
可秦意还是认定了她,
甚至豁出性命干起走镖的活,
而秦意在刀尖上讨生活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
她在和沈渊厮混…
所托非人,幡然醒悟发现那段时光就和中了邪一样,被沈渊冷落就难受得要死要活,泪眼流了不知道多少,饭一口不想吃,成日像丢了魂一样丧气,
怎么会在那种人身上浪费精力。
傻,
太傻!
…
初夏暴雨来得极快,
就和上面的命令一样,冷不丁就下来了,
城门守卫们拿着新出的通缉啧啧称奇,
“女人?”一人说着,把半人高的肖像贴在了城门口,
“还挺漂亮。”另一人评论,
第三人说得更为具体,“远山眉如黛,杏眼含秋波,鹅蛋脸,肤如雪,标志!”
话刚出口就被人玩闹样地踹了一脚,“大头兵还作诗,怎么不考官去!”
被踹之人神色忽而凝重起来,盯着肖像,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回忆起什么,大叫一声,
“我操!是下午溜出去的那个!”
“上报,快上报!!”
…
…
比暴雨来得突然的是通缉令,
比通缉令来得还要突然的是一匹雪白骏马,离弦之箭一样直冲城门,
“什么人!停下!”守卫大喊!连忙拔出重剑,
那人听见,但不停,
一夹马腹加速跃近,泥水在马蹄下不停地溅起脏兮兮的泥点,他抽出长剑,振臂一挥,瞬间打翻飞三把横在身前的重剑!利刃飞起,铛的插进城门!
干净利落,漂亮到极致的手法!
守卫慌忙鸣哨,哨声刚响就听身后一声大喝,
“不要命了!沈督查都敢拦!”
几人面面相觑,
就听他们的头儿坐在马背上开口喘道,“该,该干嘛干嘛去,今日…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半个字!”
…
桃花庄园也有浴池,
同样大到不可思议,
烟雾弥漫在水面,遮住酒酿泛着粉色的大片肌肤,
她准备在这里住下,直到秦意回来。
从盛京到这里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沈渊就算再气,最多遇见的时候报复回来,总不至于追出城,
不然二品大员抓个曾经的丫鬟搞出这么大动静,还要不要脸了,
既然不会追来,那就永远不要遇见,
等他气消了,自然也就忘了她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