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荒郊野岭地,怎么会有马蹄声?
宋晚晚警戒,扒开窗子向后望去,见一队黑压压的人群朝自己的方向而来,气势威亚的厉害。
再近些,她迎着风雪眯了眯眼,那些黑压压的人,终于看得清了脸面。
打头的那个她认得,一脸的横肉,加一双标志性的三角眼——
正是李祎身边著名的杀鬼——冯唐!
此刻冯唐的眼里死死盯着车子里的人,眼神中都是驱不散的杀意凛然,叫她浑身一震!
这些人,是冲着她和旭发来的!
和他多年夫妻,她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这些人来的目的。
在京城李祎不好动手,如今她终于到了人迹罕至叫天天不应的地界,李祎也就再无顾虑,要斩草除根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李祎竟然对自己这样的狠心,毕竟他们也是多年的夫妻,竟然连一点的情分都不讲,更何况,车里还有他自己的亲骨肉啊!
不容她多想,她已见那冯唐搭弓射箭朝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猛然转过身去,狠推一把车夫,“快驾马!后面有人追来了!”
那车夫也唬了一跳,“这些人是谁啊?怎么、怎么这么吓人?”
他不过一个升斗小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后,再加上那群人都是煞鬼一般的模样,这一次,他几乎连思考的能力都没了。
“奥...我知道了!看你这样,他们定然是冲着你们来的!可是这和我可没有关系,你和大皇子下车罢!快下去!不要连累了我...”
话还未说完,他感觉自己腰间受力,被人猛然一蹬,那马夫就万事不知的叽里咕噜掉下了马车,栽倒进了厚重的雪堆里,扎进去了大半个身子,只剩下两条腿露在外头,挣扎不已。
一束锐利的箭,像破云的光猛然射出!
力气之大,竟然一箭射透马车的木头,死死落在旭发的头顶!
铁铸的箭头扎进厚实的车板之上,发出铿锵嗡鸣的震颤之音,而那箭下的旭发瞪大懵懂的双眼,几乎一点都不敢再动弹,只张着大嘴,震惊的一动不动。
只余半寸的距离,就差点射穿旭发的小脑袋。
“来娘这儿!”
宋晚晚大手一拽,将旭发拽到自己的怀前,若她们娘俩真的要有谁被射死的话,那就先射死她罢!
这一刻,她坚定了心神,反而不再恐惧,攥紧了手中的缰绳,抽出发间的簪子,猛然朝着马儿的屁股上扎去!
一声马儿痛苦的嘶鸣过后,那马车飞速朝前而去!
“哪里逃!小的们给我追!拿了她们二人的人头,本将军重重有赏!”
冯唐一声怒喝,身后的人都兴奋了起来,加紧了速度朝着前面的马车追去!
他这一次是奉秘命而来,一定要杀了这两个人,并带回两个人的人头回去才行。
宋家一家都是反贼之后,皇上不留乃是情理之中,冯唐一直是李祎坚定的支持者,若非是皇帝的另眼相看,他一个一直被人瞧不起的宰猪的屠夫后代,又怎么能做到如今高不可攀的位置?
所以只要李祎下的命令,无论是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做到。
包括杀了他的妻,与子。
他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做得很简单,可没想到那皇后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束手就擒,竟然将那马夫踹下自己驾车而逃。
马车的速度很快,却也不可能摆脱了他和他的士兵们,那马儿拉着车跑的,定然是会比他们单枪匹马的先力竭,只待那马儿累了,她们的速度自然会落下,到时候这一对可怜的母子就是他的瓮中之鳖,还不是手到擒来?
冯唐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将此二人人头带回去之后,自己所能受到的嘉奖与赏赐了...
两房人马的追逐已然进了一片废弃的树林,这里的树木丛生,树木粗壮高大。
宋晚晚此前并未驾过马车,可或许是求生本能的迸发,她此刻一眼不眨地攥着缰绳调整马儿奔跑的方向,一次又一次地躲过了那些高大野枝丛生的树儿们。
她此刻再无心想其他,她的怀里还坐着小旭发,身后跟着要人命的追兵,此刻只有不停地向前跑才可能有一点活着的出路!
哪怕是只有一分的可能性活下来,她此刻也绝对不会辜负!
“驾!驾!驾!”
那马儿的屁股后面已经是满布的血迹斑斑,那是她拿簪子刺透后的结果,也正是因为疼痛,马儿才能勉强和身后追击的人差不多的速度。
冬日的树枝没了绿叶,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快速之下犹如刀,割在她娇嫩的面容上,没有多久,她的脸就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割痕,远远瞧去,红彤彤的一片,像是从深林子里猛然窜出来的鬼新娘。
唯一双眼睛湛亮的吓人,又诡异的好看。
一路上她一边驾车,旭发和她一起把马车上的重物往下扔去,尽全力将马车的重量降低到最低,以便于更轻快的跑路。
可马车的重量她无论如何都是去不掉的,马儿也终有力竭的时候...
时间长了,很明显,她感受到了马儿的速度降了下来。
身后人的嚣张又得意的叫喊声也越来越近...
她低下头,看着还在自己怀里一脸惊恐却不吱一声的旭发,他是那样的懂事乖巧,从不给自己惹一点的麻烦,是对自己最好的小男子汉,无论有什么新奇好的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拿给自己来。
血脉连心。
她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
可是李祎不会放过自己,更不会放过旭发,因为他是她宋晚晚的孩子,是宋家的孩子。
只要对他的皇权有一丁点的威胁的人,他都不会留下。
想必此刻的宋府已经血染天际了,否则这些人不会此刻出现在这里,来要她们孤儿寡母的命。
自己真的要死了吗?
他们宋家,真的要绝后了吗?
她多么想挣扎,可此刻她却毫无反抗的能力。
马儿的呼吸声急促又痛苦,几乎已经到了边缘,根本再无重新加速逃脱的可能,甚至下一刻这可怜的马儿就会随时倒下去...
“旭发,你怕吗?”
她低下头,放开了缰绳,握住他的小手。
她的手很凉。
他的手,也很凉。
可是她们握在一起之后的两只手,却神奇地发起了热来。
一股新的力量,重新注入她的身体和灵魂中去,叫她狂躁痛苦的心,渐渐找到停泊的港湾,可以稍作休息了。
“只要和母后在一起,旭发什么都不怕!”
他抬起手,略过她的面颊。
“母后,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