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伯的突然出现让繁空吓了一跳,虽然斐宅与她家之间有一扇未上锁的小门,但燕伯通常都是走正门的:“燕伯,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我家公子说要去‘皇觉寺’居住,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离开。我看,公子这是要出家啊。”燕伯急得不行,虽然他来斐家才五年,但对这位公子可是真心当作主人对待的。
刚进屋不久的卫闲诺打开门出来:“燕伯,你说什么?”
“我家公子肯定是决定出家了,不然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去住在‘皇觉寺’呢,更何况他那性子本就无欲无求。”燕伯越想越确信公子真的要出家了。
“出家?”繁空感到难以置信,前脚刚得知斐公子原来是太上皇,事情还没理清头绪,后脚他就打算出家?这转折未免也太快了吧。
燕伯领着卫闲诺通过侧门进入了斐府。
繁空也连忙跟了上去。
斐府里的仆人们一如既往地忙碌着各自的工作,见到燕伯都会恭敬地称呼一声管家,有几个与繁空和卫闲诺相熟的还会打个招呼,场景平常得就像是普通人家的日常。
此时此刻,繁空望着他们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了,回想起殷淮对她讲述的那些事情,这些人恐怕是皇帝安排在这里守着的吧,难怪燕伯说斐府五年来下人从未更换,唯独管家换得频繁。
奇怪的是,既然仆人们固定不变,管家怎么老是从外面招呢?
这时,燕伯已带着卫闲诺走进了斐公子的私人小院。
这几天雨水不断,院子略显湿滑,平时放在院子里的几把竹椅都被移到了走廊上,还有两个大箱子,两个仆人正忙着收拾东西。
“闲诺公子,我家公子正在书房,我就不过去了。你可一定要说服我家公子啊。”燕伯对卫闲诺寄予厚望。
“燕伯,您放心,我先去了解一下斐大哥的情况。”卫闲诺淡淡地说。
繁空的目光掠过了那棵她曾撞过的树,还记得初见斐公子时的惊艳,时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已没有当初的尴尬。
母子二人进入书房时,斐丛安正专注地看着一幅画,见到他们,轻轻一笑:“你们来了?”显然早已料到他们会来。
一时之间,母子俩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斐丛安看出母子俩的心思,温和地说。
卫闲诺直接问道:“斐大哥,燕伯说你要出家?”
“不是出家,是带发出家修行。”斐丛安卷起画卷放到一边,看着这对杰出的母子,他原以为闲诺的出色全因有个好父亲,没想到闲诺的母亲也是如此卓越。
带发出家修行吗?繁空松了一口气,这么漂亮的一头黑长直,若是剃光了真是可惜,脑海中一闪而过斐公子光头的模样,呸呸呸,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卫闲诺略作沉默后问:“斐大哥,皇上是不是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斐丛安笑着反问:“为何这么说?”
“你的另一个身份,皇上绝不会允许无关紧要之人接近你。但我们在你隔壁租房时,不仅一切顺利,你还教了我许多东西,若非背后有人安排,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卫闲诺沉思片刻说,“这是皇上的安排,老院长也参与其中了,对不对?”
斐丛安赞赏地看着这个少年,这少年太过聪慧,难怪老院长那么喜欢他:“不错。”
繁空还未想到这么深远,毕竟今天这个大新闻已经足够她消化一阵子了,更何况满脑子都是出家的事。
“斐大哥至今安然无恙,是不是因为你手上有能制约皇上的东西?”卫闲诺问。
斐丛安诧异地望着他。
繁空琢磨着是不是前任皇帝留下了什么保命的符咒,比如遗诏之类的在斐公子身上,毕竟电视剧里常这样演。
“我不相信皇上仅仅因为亲情才对斐大哥如此优待。”卫闲诺深入思考后又道:“是不是皇上用我和南派的未来设局,让斐大哥去‘皇觉寺’?斐大哥若不去,我和南派就无未来可言,反之,皇上会让南派重登朝堂?”
“闲诺?”斐丛安一向温文尔雅的表情掩不住他的惊讶:“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我并不是凭空猜测,只是推断。老院长一生的心愿是南派的振兴,他曾说,原本二十年前计划让我父亲作为丁相的左右手,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变故。”他和老院长一直有书信来往,虽然信中老院长并未详述,但这事始终铭记于心。
老秀才?一旁听着的繁空感到惊讶,原来老院长对老秀才有这样的打算,难怪他对原主的态度,呃,颇有微词。
仅凭推断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斐丛安再次赞赏这少年的洞察力,这孩子的未来之路必定不平坦,于是无需隐瞒:“你的推断是对的。皇上对我有所顾忌,他虽派人在此守护,但我怎能容忍他派来的管家掌管家务?来的都被我赶走了。燕伯是我亲自选中的,是个可靠的管家。”
繁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今日在宫外,国公府的二公子殷淮向我和娘讲述了十年前的事情。”卫闲诺说道。
“殷淮应该很恨我吧。”斐丛安脑中闪过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身影,对十年前的事他至今愧疚:“他所爱的女子因我一时心软而死。”
卫闲诺沉默着,他总觉得当年斐大哥不应让位,但斐大哥的性格确实不适合做皇帝。事隔十几年,该惩罚的已受罚,死去的已无法挽回,再说也是多余。
书房里静悄悄的。
繁空很想开口说点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多说或少说似乎都不合适。虽然大越对于已婚妇女,尤其是平民百姓没有太多繁文缛节,毕竟规矩太多百姓做事不便,但她作为一个妇人直接进入男子的书房,按理说不太合适,不过朝廷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身为当事人,进来也不显得突兀。
不突兀是一回事,但发言似乎缺少立场。
“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了闲诺娘。”斐丛安温和地笑道,看着繁空。
繁空立刻摆出一副端庄的样子,浅笑道:“我是个母亲,为了我的三个儿子,我会努力去做的。”说着瞥了一眼卫闲诺,没想到老二恰好投来一个深邃的眼神,感觉有点奇怪,现在也没时间多想,她看向斐公子问道:“斐公子,你真的要去‘皇觉寺’带发出家修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