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恩怨断事官 > 宫纱血影(五十六)
    容璟望着宋浅,眼中也隐隐有泪。

    然而宋浅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便道:“你知,这么久唯有一件事梗在我的心上。云月桥上一遇,怕是命中注定,只是你们二人始终将我视作林中出手相救之人。原本我该说个清楚,可阴差阳错,有些话却总是失了恰当的时机,一错再错。”

    说到这儿,宋浅低垂下头,自嘲地轻笑一声:“不......许是我鬼迷心窍,不肯离去。”

    “浅浅......”容璟的指尖轻轻颤抖着:“留在我身边......”

    宋浅抬头看向容璟,怆然摇摇头:“我不能......我还要回剑兰山庄去。”

    “浅姐姐......”一旁的子瑜突然跑上前来,抱住了宋浅,泪眼汪汪地抬头看她:“浅姐姐不是说子瑜再也不能回剑兰山庄了么?再也看不到念姐姐了......”

    容璟看了子瑜一眼,便惊讶地抬头望着宋浅:“你离开了剑兰山庄?”

    宋浅咬了咬唇,瞥过头去:“江湖中人,四海为家。何曾有久居之地。”

    事到如今,容璟见宋浅还是这般倔强地回应,心疼不已:“浅浅,那日在宫门外匆匆一瞥,我再去寻你,便没了你的踪迹。可我知道,如果你当真是来寻我,就一定会去那里寻我曾对你说过的梨花白。我整日等在酒楼,笃定地相信会再见你。”

    宋浅揽过子瑜,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髻,静静看向容璟。

    “我知道你不喜这被束缚了生活,可浅浅......”容璟眉头紧皱:“皇兄他也在寻你。”

    听到这话,宋浅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惧。

    “皇兄久居深宫,自然不似我熟谙江湖。加之太后从中阻挠,所以寻了你这么久,也是无果。可如今你离开了剑兰山庄,又至京城。只怕早已露出踪迹。”容璟注视着宋浅:“浅浅,若说我无半分私心,那是假话。可只要你我成了亲,皇兄便会就此罢休!”

    宋浅神色渐渐沉郁:“成亲.....罢休?天下之大,他难道能将这普天之下掘地三尺不成?”说话间,宋浅的脸上竟渐渐浮现起一丝冷冷地嘲讽:“连自己所爱之人都分辨不清,竟坐拥着这天下!”

    “浅浅!”容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浅拂去了手。

    东瑶看到先前宋浅眸中那一丝丝的东瑶,在容璟这番话落定之后,迅速消退。她带着子瑜决然地转身离开。

    而容璟似乎也知道,自己无法留住宋浅。只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那抹倩影离去。

    回府之后,容璟便独自在花园亭中喝个烂醉。他倚在亭廊下,望着月上中天,先是狂笑,继而便有泪顺着眼角落下。

    东瑶倚在另一处亭廊,也同容璟一般瞧着一弯明月穿梭薄云间。听着容璟时喜时悲,她的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彼时在黄泉栈,贯是高高在上,持了幻烟杆省断生魂过往。在省断之境里,东瑶瞧不见悲喜,看到的只有善恶。

    如今在人间“记辰”,跟随着容璟的这几日,却叫她清清楚楚地明白“情”是多么复杂之物。这几日,东瑶时常在想,在成为白生魂前,她应该也有过这样喜怒哀乐的岁月,可彼时是何般心情,东瑶却已全然不知。

    容璟仰头喝着酒,间或还轻哼着一首轻曲。东瑶将头轻轻靠在亭柱上,看着皎洁月光洒落下来,眼前却浮现起一抹竹青身影来。

    因得临泉,东瑶有了名字,有了栖身之所,也可以留在黄泉栈静候有朝一日解开谜底,亦或是她放下一切,渡过奈何。

    她原以为,自己对临泉是敬重,是顺从。可此番省断之境,她身陷囹圄,而临泉却不肯为她辩白一句时,她才知道,自己对临泉的心思,只怕早已越过了她心中所想。

    旁的她皆可不去在意,可唯独临泉的沉默,叫她心伤......

    所以才会在离去前,那般负气地捏碎了骨笛。若不然,带着它,此时便是和上一曲,也是好的。至少,她不会觉得寂寞......

    “啪嗒。”

    一声轻响,让东瑶警觉,她直起身子四下看去。只见容璟靠着亭柱沉沉昏睡,垂落的手边是空掉的酒坛“骨碌碌”地来回滚动着,渐渐停息。可方才的声响却不是源自容璟此处。

    “啪嗒。”

    一颗小石子径直落在亭中,东瑶目光冷厉地抬眼看去,便惊讶地瞧见,夜色里,晟风竟然趴在墙头,一双黑亮亮的瞳眸朝着亭中看来。见东瑶发现了他,他翘起嘴角便笑。

    东瑶神色一冷,裙衫轻摆间便已跃上墙头。她毫不气地朝着晟风厉声斥责:“你怎么会在这儿,私闯王府是大罪,你可知道!”

    “我想见阿姊,知道你在这里,便偷偷来了。”晟风毫无顾忌地说道,神情宛如孩童一般天真:“阿姊放心,即便被发现了,王爷瞧见是我,也不会怪罪的。之前我也偷偷溜进这里,王爷还请我喝酒。”

    听到这话,东瑶没再多言。她知道容璟对旁人自是与那些王公贵胄有所不同,许是因为他长居行宫的缘故,又或许因为宋浅......

    一想到宋浅,东瑶便从墙头朝着亭中望去。只见昏睡中的容璟,时而还呢喃着宋浅的名字。

    东瑶不知二人在云月桥上相见之后,又发生过什么。可她却知道,那定是让两人都无法忘怀的刻骨铭心。否则容璟不会至此,而宋浅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可是,今日林中一别,二人似是已下了万般决心,江湖不见。为什么之后宋浅又成了侧王妃呢?

    疑惑不解之时,东瑶便听到有细碎的人声响起。她转而看向晟风,冷斥一声:“还不回去?!今日王爷醉了,若是被人发现,谁能保得住你!”

    不料东瑶眉目冷厉却没有让晟风感到丝毫惧怕,他朗然一笑,露出洁白而齐整的牙齿。月光下,这浅笑的少年竟如同从画中走出一般,显得那样不真实:“只要阿姊不说,没人会察觉。哦......我倒是忘了,阿姊也只能跟我说而已。”

    “你......”东瑶竟一时有些语噎。

    “眉安。去拿轻裘来。”

    随着一声轻语,东瑶瞧见,眉安挑灯与王妃自石子路上缓缓行来。在亭前站定,看着夜风里醉的不成模样的容璟,王妃也只是低沉吩咐了这么一句。

    “王妃,夜里寒凉,难道就让王爷歇在亭中么?况且王爷还醉着。”眉安抬眼朝着亭中看去,略有些不安。

    王妃神情沉冷,没有丝毫波澜:“叫你去,你去了便是。怎么如今倒也是连我的话也听不进了么?”

    “奴婢不敢。”眉安慌忙应道,随即她搀扶着王妃走入亭中,便挑了灯折返离去。

    东瑶瞧见系着披风的女子款款走到容璟身边,先是俯下身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小酒坛,便将视线落定在那张醉熏微红的面容上。

    片刻后,东瑶听到女子的声音轻轻浅浅地随风传来:“在我面前,你时常装醉。常常满身酒气的回来,倒头便睡。任由我和眉安手忙脚乱的侍候着,怎么到了真正醉酒的时候,你却独自躲在这里......我纳兰怡嫁给你这么久,始终也不如一个带着孩子的野丫头么?”

    听到这话,东瑶大吃一惊。未知皇上是否掌握了宋浅的行踪,可深居璟王府的纳兰怡,却早已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本以为,纳兰怡的眼中应满是恨意,可东瑶却见她眼中含泪。片刻后,她竟俯下身,唇瓣轻轻颤抖着落在了容璟的唇角。

    “阿姊,她......王爷......他们......”晟风看着亭中的一幕,竟有些语无伦次。

    东瑶侧脸朝着他瞥去一眼,抬手遮住了晟风清亮的眸:“小孩子瞧什么?”

    晟风倒也不挣扎,任由东瑶将手掌轻覆在他的眼上。只是嗅着从东瑶身上传来的浅浅香气,他略显不安局促地眨动着眼睛。

    东瑶被晟风的睫毛刺的手心发痒,又见纳兰怡直起了身,她便收回了手,端详着纳兰怡。

    对于这女子,东瑶也看得并不透彻。她与欣太嫔联手算计容璟,分明只是贪享荣华,可如今瞧她的眼中,却有着浓浓化不开的情愫。对容璟,她到底是爱着,抑或只是利用?

    一时间,东瑶竟隐隐觉得有些头痛。人间不似省断之境,身处其中,东瑶竟有了几分迷惑之感,辨不清真假善恶。她下意识地朝腰间探去,却恍然想起,幻烟杆早在离去之时,便留在了黄泉栈。如今那早已不是属于她的东西,而是属于下一任执掌黄泉栈的断官。

    “阿姊你怎么了?”晟风似乎察觉到了东瑶的不适,小声问道。

    东瑶轻轻摇了摇头,便见方才离去的眉安,此时已经折返。怀中抱着一件暖和的轻裘。

    “王妃。”眉安走入亭中,将轻裘递到纳兰怡手中。

    “扶王爷起身。”纳兰怡看着容璟,沉声吩咐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