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还是一屋子的热闹,连斯文的山荷都凑近了去听司怀铮和山菘说话。
山惊墨帮着邱氏收拾桌面,不一会儿,又重新摆上了茶果点心。
邱氏把东西都往山百续和山栀面前放,说着这些东西虽然比不得京阳,就当尝个鲜。
山栀摸摸自己滚圆的肚子,坦言道:“东西是很好吃,就是肚子实在小了点。”
转头又跟山百续撒娇:“祖父,不然让伯母帮我们包几个带走,路上吃嘛。”
这不气的便宜样,又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邱氏立马笑着去了厨房,还说管够,这就去帮她装着。
山恒彭见妻子去了厨房,两个闺女缠着那个小兄弟说话,轻声问老爹:
“爹,要不带他去后院看看?”
山百续脸色一僵,点点头。
山栀看见,大伯又跟堂兄使了个眼色,堂兄还点了点头。
后院有什么?
山栀乖乖的跟着祖父和大伯转到后院。
司怀铮是看见了的,也只当没见着,毕竟也知道没法黏上去。
-
山栀跟着走进一间干爽清净的小屋,进门看着像是家里的库房,转过隔板,一眼看到山恒熙夫妇灵牌。
灵牌前,烛火轻跳。
进了这里,山恒彭再也绷不住,掩面痛哭,压抑着声音。
这时,反而是山百续支起来,训斥长子。
“今儿是个好日子,不用哭。”
他看着山栀,也是泪眼汪汪,“孩子,你啊!”
山栀心疼他们,下唇一咬,终于直直跪了下去。
“山栀,敬叩祖父金安。”
老人哽咽,摸着她的头,“好孩子,苦了你。”
山栀仰头,用力的说:
“祖父,我不苦,真的!吃得好睡得好,三殿下对我很好,这次就是他悄悄让我出宫,回家一趟的。”
“好,那就好。”山百续擦干老脸,问她:“外面那个是?”
山栀怕吓着他们,谎话舌头不打结:“唔~那个啊,是个小内侍,顺道出来也有点事。”
屋内父子俩恍然,“难怪呢,那么……俊秀。”
山栀点头,“可不是嘛。祖父,你们可千万瞒好了,我们是摸黑过来的,没人看见。”
“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
山恒彭终于哭顺了气,到旁边拿了香。
山百续把山栀扶起来,面向灵堂,声音凄老。
“是我没用,没办法把他们的灵牌送进祖祠,所以,只得让他们在这个小屋子里。”
山栀不意外,她爹是犯了事被赐死的,娘如果不自尽也是个官奴官妓,在族里看来,可不就是家族的耻辱,灵牌当然无法进入祠堂。
她不信,进了祠堂他们才能安息,作为后辈的她才能得到祖先的庇佑之类的。
就挺奇妙的,她都再世为人了,却依旧不信这些。
命,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里。
“祖父,这里也挺好的,离你们这么近。我都没想到,事情能这么好。”
是真的好。
爹娘这样的身份下场,还能有人帮着收尸立牌,焚纸燃香,有人惦记着他们的女儿……
这样的父兄家人,举世难寻。
山恒彭把香交给山栀,“给他们磕个头。”
山栀点香插炉。
恭恭敬敬跪下,心里默念。
“对不起,你们的女儿,现在是我。或者说,是我们,我有她的记忆,能完完全全能感受她曾经的喜怒哀乐。”
“如果你们认我,以后你们就有两个女儿了。”
“受了我的香,就当你们认了我。”
“爹,娘……我很幸运,此世生为山家人,我会好好活着,越活越好,我代爹娘尽孝,我代爹看顾着山家。”
“如在天有灵,请安心。再世为人,愿爹娘投生更好的世道。”
山栀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后,第一时间搀扶住祖父。
“祖父,一切都会好的,别难过,也别担心。”
山百续老怀安慰:“好,你父亲是个聪明的,你果然也好,很好,能亲自看你一眼,我也总算是,真的放心了。如此,死也能瞑目了。”
山栀不依,努着嘴巴批评他:
“饶是天官赐福百无禁忌,祖父也别开这种玩笑。您啊,长命百岁,还得看着孙儿们成家,再抱上小曾孙,是不是?明年大哥可就要成婚了~”
这话说得父子俩又想笑,又想哭,山栀,已经及笄了,却还锁在深宫里,何时才能成亲。
还是山恒彭把这情绪忍了,说外面的人还等着,该出去了。
出去的路上,山栀想起问一句,怎么认出她的。
才知道说是眉眼极像~
可她也不是每天画眉啊,于是抬掌捂住双眉,只剩水灵灵的眼睛。
“这样呢,能认出吗?”
祖父和大伯异口同声。
“认得的。自然。应当认得的。”
……
山栀出来,又小坐了一会,带司怀铮离开。
收获各种糕糕饼饼蜜饯一大堆。
离开又是一番不舍,却也无奈。
出了门,山栀头也没回,任由门口的人,如何伸长了脖子看着他们的背影。
司怀铮小跟班似的抱着一堆东西,问她:“山栀高兴吗?”
“嗯,高兴。”
“高兴就好。”
-
当家的人没顾得上去看山栀带过去的礼,邱氏自然也没处理。
忙了一晚上,他们现在才拆。
山惊墨留了个心眼,打发走了两个妹妹。
因为山栀一开始没打算久待,礼物自然是附上了几句话的。
百年山参,自然是给祖父的。
大伯是一套上好的青瓷冰纹茶具。
伯母是一对品相极佳的绿玉镯子。
堂兄的是一个看着低调,其实价格不菲的墨玉珠算盘。山栀祝他胸有成算,生意兴隆。
两个妹妹都有一套头面首饰,精美程度,足以用来压箱底,是不适合现在拿出来用的。
所以,一路南下逛着又买了很多价格普通,却新奇精美的首饰,送给她们,足足放满了一个匣子。
邱氏想了想,抱着那个花样最多也最不值钱的匣子出去了,去找两个女儿。
果然山菘开心得跳脚,惊呼:“好好看!娘,到底谁送来的。”
邱氏还是用了那套说辞,“之前京阳做生意时结交的人,旁的别问。还记得爹教你的吗?”
山菘眼不离匣,频频点头,“知道知道,礼尚往来,知恩图报,财不外露,还有……还有什么?”
道理教过很多,但是山菘现在可想不全,所以她仰头问姐姐。
山荷随手从匣子里拿起一支珠钗,往邱氏头上比,温婉开口。
“爹教过的道理可多了,不过我只知道,爹爹说过今晚来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
母女三人看完宝匣,另外屋子里的山家男人,都盯着那支山参。
山惊墨不知道是解读,还是安慰:
“上次她给的钱,还有那些点子,我就说她不简单,身边贵人多,见识都不一般。我们现在可以相信,她是真的过得不错了。只是这山参……”
其他东西在县里是可以用的。
实在不放心,等生意再做大些,换个地方就能用了。
只是这只山参,实在千金难寻。
也不知道,山栀怎么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