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除夕宫晏,在嘉和帝太后皇后等人的不同往日的笑容中,大家依旧惶惶谨慎。
生怕不小心,被迁怒。
年初二,迎婿日,城里城外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宜:出行。
祈山街南面,知春巷。
陈阔,在等二皇子,二皇子年前忙,说这天会来。
他总要再见一眼,才甘心离开。
他没有回陈家,只是悄悄看了眼父亲母亲,他就此消失是最好的,让太子不知道,是何人救了他。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
那天晚上,他被打晕过去前,便明白,不对劲。
后来他才知道,救他的那个小胖子,居然直接把他丢进了长晖殿,真是不怕摔死他。
废他一脚!
到底是谁?
既不喜太子,也不喜二殿下。
还是说单单只跟他有仇?
这可能性太多。
水是越来越浑了。
……
他是见识到了冷云香的厉害,他确实生不如死。
任谁遭受剥皮抽骨万蚁噬心的苦楚,都一定扛不住,所以,他在第二次失禁后,跪了下去。
跪着求太子。
以前觉得很难做到的事情,跪下去的那一瞬才发现,不过如此。
天狼阁,呵呵,他确实知道的不多。
他的殿下,向来把人安排在最合适的位置,他是明面上的人,是陈家之子。
天狼阁,不归他管。
他甚至也只听到过几句不足道的信息。
他从不去揣测,殿下不告诉他的事情。
至于那些各地官员的信息,其实才是他真正掌握的。
太子问不出天狼阁的消息,果然醒悟过来,问他还知道什么事情,当时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太子这样的心性谋略智识,又怎么会是殿下的对手。
他知道,太子想听到殿下的事,最好是关于殿下谋逆的事。
只有这样,太子才会兴奋,才会自以为是。
他告诉太子,天狼阁的事情他不知道,背后之人应当不是殿下,在太子动怒之际,他又说出,殿下确实在借他人之手,敛财。
毕竟不管做什么事,钱都很重要。
借谁之手,这人是谁,当然是户部侍郎,焦程。
告诉太子的信息,半真半假,这样才经得起推敲,太子是不够聪明,但是他旁边有聪明人。
宿州的那些违律事件是真的,但做这些事的人不是真的,张冠李戴,混淆真相。
上头的人,必须是焦程。
因为焦程一直挡着殿下的事,油盐不进。
殿下一直找不到好的时机杀了他。
正好借由太子的嘴,把他推出来,再由二皇子下刀,又是一盆看不清的浊水。
太子果然相信了。
因为焦程,并不会因为太子的身份,额外多给几分情面,太子看他自然是不舒服的。
经他提醒,因为焦程是殿下的人,所以才不会把太子放在眼里,多合适的理由。
所以当他说,二皇子意图掌控户部,太子明显怒了。
更重要的是,他把殿下查到的一些隐秘之事,说成是焦程自己主动跟殿下透露的。
当太子去求证的时候,就是彻底相信这个局的时候。
现在,焦程死了。
太子一定知道是殿下动的手,但又怎样,如此一来,太子更会觉着,焦程是殿下的人,灭口自保。
接下来,太子一定会拼命打压焦程亲近的那些官员,而这,正合了殿下的心意。
他一直都知道,太子不会是殿下的对手。
得救的那天晚上,他突然出现在长晖殿,也不曾真的吓到殿下。
反而冷静的问了他的始末。
他原本是想死的。
毒发时的痛苦,还有前程尽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把冷云香的事,太子跟西梵人有联系的事,还有焦程的事,告诉殿下,他也算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可是殿下把他送来了别院,说年后让他去药王谷,或者去西梵。
人活着,才有希望。
殿下说,希望他活着。
那他,便活着。
-
天将亮,二皇子顶着风雪,来了。
在陈阔眼里,犹如雪中仙人,来为他送行。
二殿下,文武奇才,知人善任,本就该坐到那个位置上。
这也是为了大周好。
“参见殿下。”
二皇子一把扶住,“你跟我气什么。”
说着捏了捏陈阔的独臂,又看向他的脸。
“又瘦了。”
被人关心的温暖,真好。
他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个地牢里,却没想到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多谢殿下关怀,已经好多了。”
“在我面前不用藏着掖着,我知道,你这毒,一两天就会发作,难为你熬了过来。”
太子居然能得到这东西,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
所以,他也想要。
而他身边,最熟悉冷云香的人,是陈阔。
陈阔去西边,最合适。
“陈阔,你不要怪我狠心,我也不想你离开,但是目前这个局面。你也知道。”
“殿下也是为我好,我知道。能以残败之身为殿下做事,是我的荣幸。”
他一直觉得自己废了,却没想到,殿下为他重新指了一条路。
只要活着!
他要活着!
有用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