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边陲,西风镇。
一个不起眼的栈里,子望脸色苍白,终于醒了过来。
岁椿守着他,也是憔悴,眼睛里都有了红血丝。
子望先是观察了一下房间,问说,“段灵呢?”
“她不放心,借了小厨房,亲自在给你熬药。”
确定段灵不在,子望也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多了几分脆弱和感性,忍不住叫了一声:“娘。”
岁椿知道他的心思,应了。
她何尝没有后怕,差点以为,真的要天人永隔。
“没事了,好好养身体。”
子望眼里急切灼人,“不行的。娘,得赶紧回去,我跟段灵在这养几天,您拿着药先回去,我怕爹等不及。”
岁椿心里挂念茂海,但是当前中了毒箭的儿子,才是她最关心的。
“你爹这寒毒,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的药压制了这么多年,他一点事没有,如今只是复发,他不动手不催动内力,没事。不急在这一会。”
岁椿温柔的看着他,“再说了,我怎么放心得下你。”
子望心里一暖,随即又别扭转头,“不放心,又把我丢下那么多年。”
说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那又不是爹娘想的。
当时西梵几乎倾举国探子暗卫追杀暗门的人,暗门折损无数,爹娘能想办法派人,提醒他去找无忧,已经是当机立断的明智之举。
只是没想到,他没有等回爹娘,却等回了他们中箭而死,跌入寒潭死不见尸的消息。
他不信。
一开始,想找活着的爹娘。
后来,又觉得,哪怕寻回尸骨也是好的。
所以一次一次的找,一次又一次的闯。
依旧没找回爹娘的尸骨,却因此认识了药王谷的段灵。
事情就是这么因果相系。
岁椿没觉得他说错了话,这小子,确实也苦。
当时他们九死一生。
肃王的人找到了他们,要不是夫君护着她,说不定她早死了,没死估计也中了毒。
身份也是肃王给的,并且已提前准备替身在冷宫里面,连住处、脾性等方面都考虑到了,似乎预防着万一有这一遭,让他们不至于在里面过得太憋屈。
她偶尔也会想,究竟谁是谁的替身。
他们现在,可是连真名都不再提起。
多年调养,她功力恢复了八九成。
夫君毒性被压制却始终有个炸弹。
果然,近一年,隐隐有了复发之症。
不过,总算过去了。
还活着就是好事。
“得了,一把年纪,别伤感了,原因又不是没跟你说。”
他醒了,岁椿就放心了。
又变回那个不“疼”人的娘。
“当初我们身体好转,第一时间就去找你。谁能知道,你小子不用我们提过的名字,自己另起。这也怪不得我们。”
当时,他们刚恢复功力,敢自如出入宫墙,就第一时间出去找他。
但不管是之前想为他取的字,还是他闲来给自己瞎取的名,都查无此人。
又以赌身份在武场守了那么久,看是不是名字出了岔子,也没见着熟脸。
谁能想到,这傻儿子一及冠就以子望示人,更是时不时天南地北去找他们。
也许期间有机会相遇,却生生错过了。
他们不敢留暗号,更不敢留信息,也不敢暴露身份去联系门内其他人。
因为很长一段时间,并不知道谁泄露了据点,也不知道西梵掌握了多少暗门的信息。
几番反复,他们甚至怀疑,儿子是不是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后来,她不得不暂且放下。
想着到了年纪出宫,身份也有了,功夫也还在,再慢慢找就是。
峰回路转,送山栀过去,她居然意外发现了他。
王青无意识的几句感慨,什么都是少年英才,什么功法类似,她就猜想,这个子望,可能就是儿子。
就等着找个机会一见,确认一番。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带着茂海一起去找他,来个久别重逢。
这小子,居然一巴掌把山栀给打了。
说来,这七七八八的,确实,天意如此。
当时岁椿为了山栀找出来,子望也呕血。
他为了让他们找到他,面具都没戴。
毕竟他的身份鲜少人知道,更少人见过,西梵那些人就算看见他这个脸,也绝对想不到,他是暗门门主的儿子。
及冠取字。
爹娘都不在,他喝了一晚的酒。
才自己给自己取了字。
孟益泽,字子望。
孟子望。
子望父母归。
他觉得自己取了那么一个有意义的字,娘怎么还嫌弃上了。
老儿子别别扭扭,岁椿才不惯着他。
“以后,还是叫师娘吧。”
子望暗自发气,“没人的时候,也不行吗?”
“叫习惯了,难改口。你还顶着这个姓,本就多了一丝风险,再等等吧,总归我跟你爹不会再管那些破事,等他出宫了,咱们一起住着,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子望心说,怎么可能一样。
“娘,收了个皇子做徒弟,您确定,您二位真的不会管吗?”
“有什么好管的,你看他们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他们自己动手,什么时候我们出手了?”
“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人有各人的缘,教他们一场,只要他们不辱没了门风,其他我才懒得管。”
“放心吧,我见你爹也只管教,从来没管过什么具体的事情。”
子望有点累,不想再说。身体累,心也累。
真要不想管,就不应该收徒。
他知道爹娘的执念,那也是外祖父的执念。
一个个的,都说他差了点点。
但一点点嘛,又不是确定了练不到九层。就不能多给他点时间吗?
想到这,又想起山栀。
算了,她确实,厉害。他比不过。
于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也无法反驳,一定有西梵的探子蛰伏,谁知道又有多少人在暗中寻找。
如今爹娘老了,还因为几年病痛样貌大变,又有了经得起任何盘查的身份,确实不该贪心了。
他功夫高,又姓孟。
无父无母,无组织,无根基,那些人躲在暗处的人,才不会关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