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为怨 > 第276章 焰火失色(三)
    “大家都散了吧,各回各家,打麻将的打麻将去,喝酒的喝酒去。”季离亭站起身,一地的瓷器碎片全算在季鸿恩头上。

    可是打麻将三缺一啊,他们又不想叫华西主家,季离亭又看上去有的忙了。还是随便找个人凑数吧,会玩就行。

    人群作鸟兽散了,季离亭带着她去祠堂,看她这样也不会跪,直接关一晚上得了,让她接受季家列祖列宗的教诲吧。

    “进去吧,门我就不锁了,自觉点别乱跑。”季离亭看着门上摇摇欲坠的铜锁,不由得替它担心。

    说不定季儒卿一怒之下门都会被踹飞,老古董锁也没想到百年之后会有一劫。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季儒卿背对着一众牌位,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没人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也别用你们的大道理来对我评头论足。”

    罚她来跪祠堂,却用个不痛不痒的理由把华西主家打发了。什么狗屁家主,这个家迟早得散。

    干脆她自立门户算了,光是见到她不用下跪行礼这一点秒杀他。

    屋外电闪雷鸣,屋内剑拔弩张,季离亭自始至终都不太想管这件事,抱着好奇的心理才来一探究竟。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没想讲大道理。”季离亭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悠然自得,“老实说我挺看好你的,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我不想听,你可以出去了。”季儒卿一个人待一会也不错,起码在这里没有人会烦她。

    “看好归看好,但规矩还是要教的。”季离亭让她对着牌位,“跪着,那上面摆着的可是你爷爷的爷爷呢。”

    季儒卿刚压下去的火又蹭的上涨:“我没有错我凭什么跪?!”

    季离亭嗤笑一声:“没有错?谁说你没错了?山下的事我不管,但自从你上山之后不敬重长辈,出言不逊就是错。”

    “你身上流着季家的血就得守季家的规矩。”季离亭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不觉得很矛盾吗?你不想承认这个身份,又吃着身份带给你的红利。”

    矛盾吗?她觉得确实如此,只是没有人点破过,现在被戳穿后浑身不自在。

    “这是我的与生俱来的权利,我如何使用轮不到你来置喙。”季儒卿低头看着那双和自己差不多的眼睛,从其中窥见了她岿然不动的影子。

    “还真是好命的小孩。”季离亭岔开腿大马金刀坐着,全身放松往后仰,“你不过就是倚靠你爷爷给你的身份地位在这里喧哗,你能做什么改变现状?”

    “我能做的还有很多。”比如和不公平抗争,比如打破规矩,季儒卿居高临下,“他教过我,不喜欢的规矩可以重新制定。”

    “所以呢,你想整顿季家?”季离亭满不在乎,果然小孩子还是太天真,这么幼稚的想法太滑稽。

    “嗯,我改变主意了。”季儒卿自从上山以来就没受到过公正的对待,她凭什么要遵守规矩,“你和你的规矩见鬼去好了。”

    季儒卿朝门外走去,她连一晚上都不想在这待着了。

    “我可没说过你能出去了。”季离亭掐住她的后颈往回拉,“那我也很负责告诉你,我的地界规矩由我制定。”

    她离大门口只有一步之遥,雨水顺着风往里面吹进来,吹在季儒卿的脸上,好似在嘲讽她的无能为力。

    有道身影从雨中跑来,半跪在地上:“家主,有个外姓女人想要上山,她说她来找季儒卿。”

    “让她下去。”

    “让她进来!”

    肯定是吴阿姨,季儒卿只是惊讶她为什么会赶到这里来。

    外面那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不顾暴雨有多大。

    “滚开!”季儒卿要追出去,那群见人下菜碟的势利眼指不定怎么为难吴阿姨。

    季离亭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语气中夹带着轻笑:“哎呀,你爷爷不在,你什么也办不到。”

    后颈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炸开无数白斑,但越疼痛越清醒,季儒卿没有动静的几秒钟想着怎么反击。

    是局面的反击,也是对他自以为是的反击。

    她往后退去,肩胛骨撞上他胸肋的瞬间,反手抽过季离亭的胳膊,他的下颌越过季儒卿的右肩,随即便是沉闷的碰撞声。

    在季儒卿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向后一拽,季儒卿的胳膊肘磕在水泥地面上,不至于颜面着地。

    “我说过你今天走不出这扇门。”季离亭的反应很快,被过肩摔之后顾不上疼痛,本能反应抓住她。

    季儒卿的胳膊发麻,被蹭破了皮,挣扎着爬了几厘米又被拽回去。她翻身一脚蹬在季离亭的肩膀上,另一只脚踩住他蠢蠢欲动的手腕。

    局面僵持不下,季离亭拽着她的脚踝,季儒卿踩在他的手腕上,谁先撑不住谁就输了。

    两个人的骨头咔咔作响,稍稍用力便是粉身碎骨的程度。

    季儒卿没有时间和他耗下去,她猛地收回平放的腿,季离亭被她的动作带动往前扑去。

    长头发打起架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季儒卿通过他的一头秀发抓住薄弱之处,扯着他的脑袋向自己靠近,用膝盖发力给他下巴致命一击。

    “咳、咳咳!!”季离亭迫不得已松开手,他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腥甜的味道在他口中绽开,鲜血淋漓。

    季儒卿摇摇晃晃站起身,右脚被钳制太久有些发麻,脚踝处留下五个绛紫色的手指印。

    面前的人盘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眼里似笑非笑,搭配上他流血的唇角有些阴险。好在他的脸掩盖了表情上的不足,现在倒像是沾了血的带刺玫瑰。

    “唉……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虐待,啧啧啧,也不尊老爱幼。”季离亭的状态恢复的很快,上一秒话都说不出口,下一秒恢复如初。

    被过肩摔、下巴骨折、掉牙,依旧能生龙活虎,季儒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穿着蓑衣的人去而复返,他再次跪在季离亭面前:“家主,华中主家发话了,说让人进去。”

    “他算什么。”季离亭扭过头看向季儒卿,“这样吧,你在这乖乖待一个晚上,我就让她进来。”

    “我没问题,你最好说到做到。”季儒卿攥紧的拳头始终没松开。

    “让她进来,下不为例。”季离亭擦了擦嘴里的血迹,把纸巾丢在她面前扬长而去。

    偌大的祠堂就剩下她一个人,与她相伴的只有从天而降敲打在青石板上的雨珠。

    季儒卿忽然脱力,坐在地上不愿意起来,她掀起裤脚揉了揉自己的脚踝,试图把痕迹搓掉。这是九阴白骨爪吗?过了这么久还是紫色的印记。

    “阿卿!”吴阿姨撑着伞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跟着唐闻舒。

    “你们都来了啊?”季儒卿没力气,站不起来迎接他们。

    “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早上急急忙忙跑出去,晚上肯定也没吃。”吴阿姨打开保温桶,“是我硬要来的,没想到规矩这么多,没连累到你吧?”

    季儒卿没吃饭也没喝水,怪不得没力气呢,原来是太饿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无暇顾及自己的肚子。

    “没有的事……”季儒卿看见最底下的青椒肉丝,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被取消比赛资格她没哭,毕竟最大的原因是她,有什么好哭的,咎由自取罢了。

    被叫来一顿批斗成为千夫所指她也没哭,即使愤恨演变成了委屈,但她强撑着不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现在她像小时候那样缩在吴阿姨怀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妈妈当初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全都在说是我的错,明明我没做错,我不想妥协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我不想让他们好过,我对他们做的事比不上他们对小姚的万分之一。”

    “但我不想变成被情绪控制的机器,满脑子都是仇恨,他说的对,我就是个矛盾的人。”

    吴阿姨把她抱得很紧很紧,但她现在已经抱不住大大的一个季儒卿了:“不是你的错,无论发生了什么,阿姨都会相信你。”

    “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永远是你,按照自己的直觉去做就好了。”

    暴雨盖不住她的声音,季儒卿只觉得很荒谬,天地宽广,能让她宣泄的地方只有一个再小不过的怀抱。

    “我不想待在尚城了,阿姨你和我一起走吗?”季儒卿问道,她眼里含着泪,被吴阿姨轻轻拭去。

    “对不起啊,阿姨不能走,阿姨家就在尚城。”吴阿姨答应不了她这个小小的要求。

    “我知道了。”没关系的,季儒卿一个人也可以,她的人生第一课就是离别。

    唐闻舒轻轻关上门,站在门外,不远处有道身影,一个人撑着伞,往祠堂这边投来目光,肩膀上有条蛇。

    “家主,您的脸似乎有些不对称。”青龙今日左看右看发现不对劲。

    季离亭摩挲着下巴,好像骨头有点歪了:“无碍,过段时日就长回来了。”

    青龙的八卦之心仍未结束:“祠堂里关着谁啊,看上去来路不小的样子。”居然还有人陪她一起关着,哪里像是处罚。

    “你怎么比朱雀的话还多?”

    “没有,是老白好奇,虽然它说不了话,但是我能从它眼中看出好奇。”

    季离亭若有所思:“小白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青龙不理解所谓何意:“我们没有性别之分,不过老白更偏向它是雌性的说法。”

    母老虎啊,女孩子之间说不定能聊得来……正好它脾气也挺大的,要不然送它去和季儒卿碰一碰,看看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