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季儒卿顶着困倦的脸迎接早晨的第一缕光。
她没睡,吴阿姨年纪大了撑不住,季儒卿让人给她送来毛毯在椅子上凑合一晚。
到了半夜没有下雨,乌云散开后是弯月,她和唐闻舒两个人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月亮看了一晚上,能把它看出一个洞。
“哟,还挺守信的。”季离亭身边跟着一只玳瑁猫,踩着小碎步优雅绕过积水。
季儒卿拍拍屁股站起身,吴阿姨还没醒,昨天奔波很累了,让她再睡一会。
小猫凑到她的脚边扒拉着她的裤腿蹦蹦跳跳,留下几个小猫爪印。
“它好像很喜欢你啊,要不要带回家?”哇塞,活久见,季离亭从来没见过小白抱着别人的腿撒娇。
“我不需要。”季儒卿不想和季家的一花一草一猫一人扯上任何关系。
小猫似乎很受伤,犹如晴天霹雳击中它,大概它怎么也想不到有人会铁石心肠到拒绝它的魅力。
“这可不是普通的猫。”季离亭极力推销,“它能镇宅辟邪。”
小猫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夹着嗓子哀嚎,听得人心里痒痒的。
但凡心软一点的都会带它回家吧,小猫不拿下季儒卿誓不罢休,它翻个身躺在季儒卿脚边,露出肚皮让她摸。
季儒卿看不懂它的示好,她现在没心情和它玩游戏。她跨过小猫,却又被它半路拦截。
“喵喵喵呜呜……”小猫伸出白色手套,覆盖在她鞋子上。
“喜欢就带回去吧,你不是想养猫吗?”唐闻舒道。
“我没时间照顾它,我还要考试。”季儒卿一大堆的事要忙,她还要搬家还要复习,总之尚城她一刻都不想待了。
“没关系,它饿了能自己找饭吃,会自己上厕所,完全不用你操心。”季离亭和小猫对视一眼,双方达成共识,它听懂似的点点头。
成败在此一举,它围着季儒卿转圈圈,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一双圆圆的眼睛暗送秋波。
季儒卿转念一想,说不定它也不想待在这窒息的环境,向她求助帮忙脱离苦海也说不定。
“那和我走吧,叫醒吴阿姨一起走。”季儒卿把它抱起来,在它肚子上揉了一把。
“有空来玩啊。”季离亭单纯套一句,千万别来了,他的下巴还在矫正中。
回去的三个小时里季儒卿睡了一觉,她从来没有那么累过,几乎是躺下的那一瞬间立即入睡。
飞机落地之后她才恋恋不舍起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猫跳到她的怀里,怪不得在睡梦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真的想好要搬家吗?”吴阿姨问道。
“嗯,我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季儒卿没多少东西,整理过后就几个大纸箱子,大型家电另外购置。
“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吴阿姨看着白色的三角钢琴,“这个也不带走吗?”
它啊……季儒卿本想送出去的,可惜现在用不上了:“不带走吧,我也不太会。”
门口传来砰砰砰的砸门声,李伯去开门,孙号气喘吁吁站在门口。
“怎么是你?”季儒卿意外,来告别吗?但她搬家没和任何人说。
“我听老刘说了,你昨天来学校了。”孙号咽了咽唾沫,他现在做不到和季儒卿无话不说,“对不起。”
“你和我道什么歉?”季儒卿也没有话要和他说。
“我没看好小姚……”他掏出一封信给季儒卿,“或许在她给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察觉到的,可是我没有。”
“她葬在城郊的靠河墓园里,叔叔阿姨把房子挂网上卖了,准备离开这个城市。”孙号看见周围的几个纸箱子,“你也要搬家吗?”
“嗯。”季儒卿当着他的面拆开信封。
“你还会回来吗?”孙号小心翼翼问道
“不回来了,只有高考的时候回来。”毕竟过了省赛能加分呢,季儒卿这个时间段转学可不好。
信里没有提及她那段时间的遭遇,但从她心神不宁的字迹来看,她的心理情况很糟糕。
甚至在最后她还想着让季儒卿和孙号别担心,一切的一切她来承担就好了,这件事本就因她而起。
日记本她藏在家里的某个角落,继续沿用了季儒卿生日寻宝的字谜游戏,希望季儒卿找到之后的心情像如获至宝。
“李伯。”季儒卿给他个简单的任务,“把这套房子买下来,在对方开价的基础上多给点,但别让他们察觉不对劲。”
“好。”李伯没有多问原因。
至于她住的这套房子,暂时搁置吧,还没想好它有何用武之地。
季儒卿转而看向孙号:“还有别的事吗?”
曾经的朋友变得像陌生人,少了姚相理调节,他们似乎无法挽回这段友谊。
“没有了,高考加油。”孙号道。
“你也一样。”季儒卿道。
季儒卿的新房子在昌大附近,相隔一条马路的距离,拉开窗帘就能俯瞰昌大。
“喜欢吗?”季鸿恩再不出面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就算失职了。
“还行吧。”季儒卿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理想中的学府近在眼前,一同许下的约定却远在天边。
“难受的话就在我宽广的胸膛上哭泣吧。”季鸿恩张开臂膀,姓王的干的好事是吧?是时候天凉王破了。
不要,太丢人了,季儒卿除了能在吴阿姨怀里哭出来,在其他地方流血流汗不流泪。
“我很好,别多此一举。”季儒卿不需要他的安慰,他除了会用钞能力解决之外没有任何更多的情绪支持。
预想中钞能力说来就来,季鸿恩自知他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只有金钱傍身。
“你今年快满十八岁了吧。”他冷不丁道,“我这段时间确实很忙,忙着处理财产转让。”
“等你成年之后,我会将我名下的所有财产登记在你的名下,上到股份地契,下到我的私房钱。不要问我为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早晚都要给你。”
季儒卿的为什么被咽回肚子里:“是因为这件事吗?”
他摇摇头:“不是,是作为你的成年礼物。此后你想做什么不必再担上一个‘借着我的身份地位肆意妄为’的名声。”
“你不怕破产了啊?”
“这倒不至于,破产了东山再起不就好了。”
季儒卿要道歉,季家还是有正常人的,老爷子比那群封建古董好一万倍,简直是季家的一股清流。虽然以前也靠不住,但胜在知错就改。
“那个叫季离亭的没对你怎么样吧?”季儒卿问道。
“那可是家主,私底下你可以对着我直呼他名字,别被其他人听见了。”季鸿恩比了个嘘,“放心,没怎么样,他说把你关祠堂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他没说我把他牙打掉了吗?”
“你说什么?!”
看来为了面子没说,季儒卿偏不给他留面子:“我也就把他过肩摔了,然后把他下巴打骨折了,牙齿还掉了一颗。”
季鸿恩脸上的表情由晴转多云转雷阵雨转暴风雨,最后定格在风雪交加的极寒之下:“你、你、你!我……我!”他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干嘛这么大惊小怪,是他先动手的好不好。武无第二,赢家只能有一个。”季儒卿要是输了,说不定下巴骨折的就是她。
“完蛋了!”季鸿恩急匆匆跑出门,看样子去上门赔罪了。
惊蛰,那只小猫,这是季儒卿给它取的名字。它跳到季儒卿的脚边,很明显在窃喜。
季儒卿看不懂这只猫,它好像能听懂别人说话,而且还能看懂别人的表情。还是不管那么多了,可爱就好,一只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高考那天很快到了,季儒卿碰到了以前的同班同学,还有任课老师、老刘、教导主任。
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道,选择绕路走。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季儒卿的发挥比任何时候都要好,也许是心理作用,也许是有人保佑。
当然啦,更多的还是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还有她聪明绝顶的脑袋以及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
有几次季儒卿注意到老刘发现了人群中的她,但他很识趣,没有点破季儒卿的故意避之不及。
反正以后也没有交集了,就这样吧,季儒卿曾经是很敬重老刘的,他的讲课轻松有趣,人也很随和幽默。只可惜,他当了班主任。
季儒卿也没有去过墓园,她的内心始终无法接受,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姚相理的家人去楼空,季儒卿进去寻找过日记本,奈何藏得太隐蔽,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家里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
或许找不到是对的,她当初把心事藏得也很深,季儒卿探寻不到。
再后来,季儒卿遇到了很多人,再也遇不到如她一般的人。
遇不见也是对的,她很讨厌替身文学的说法,每个人的独一无二性铸就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那天的暴雨还在下,心里的回南天在某个时刻,某个时分,某个街角,还在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