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为怨 > 第274章 焰火失色(一)
    这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一天,季儒卿像往常一般去学校,不同的是现在已经开始上第一节课了。

    季儒卿往最后一个班走去,礼貌性敲了敲门:“不好意思老师,我找人。”

    看样子在上英语课,老师放下手中的书:“你找谁?”

    她在班上扫视一圈后没发现王语涵的身影,索性走向她的小跟班:“出来一下。”

    小跟班哆哆嗦嗦:“我还要上课……”完蛋,王语涵自己跑路把她给扔下挡灾了。

    “上课?”季儒卿像是听见玩笑话一般,扯着她的衣领把人往外拖,全然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临走之前和讲台上的老师道歉,“对不起老师,打扰你上课了。”

    不知是她的力气太大还是小跟班不敢反抗,就这样被她一路揪着去了天台。这次的铁门被彻底焊死,季儒卿踢了两脚无济于事。

    “算你运气好。”季儒卿松开她,小跟班跌坐在地上。

    “你不会要把我推下去吧?”小跟班颤颤巍巍伸出手求饶,“真的和我没关系!不是我干的,是王语涵!”

    “现在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清楚。”季儒卿把她的脑袋抵在墙上,“然后告诉我王语涵去哪了。”

    昨天孙号在电话里说的不太准确,季儒卿只听见了几个关键词。

    小跟班组织了一下语言,她做的事和王语涵相比像小巫见大巫,她顶多在里面充当气氛组的存在,可有可无。不过压死骆驼的,往往就是最后一根可有可无的稻草。

    那天姚相理和孙号在天台吹风,对她来说这里是最后的净土。回到班上是异样的眼光和王语涵时不时的骚扰,回到家里是父母的苦口婆心,以及年纪太大找不到工作的心酸压力。

    “你真的要转学吗?”孙号问道,马上快高考了,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转学。

    “嗯,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姚相理的内心不似她表面云淡风轻,压力将她践踏的喘不过气,她有时候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家里的衣食住行水电煤气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没有了经济来源他们靠什么生活?光凭少得可怜的存款又能撑多久。

    明明她对未来的规划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逐渐偏离航道呢,果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铁门被砰的一声踢开,王语涵最终还是找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一个校外的人,还有她的小跟班。

    该来的还是要来,姚相理已经办好了手续,今天就走她总不能有意见了吧:“放心,我今天就走。”

    “你早该走了,不过走之前你得付出点代价。”王语涵拍了拍手,一个人冲上去将孙号压在身下,“就当作你那天推我的教训,别以为我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

    “你干什么?”孙号挣脱不开,这人力气实在太大了,一座山似的压在他身上。

    “嗯……左手好了,右手留给你考试吧。”王语涵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动了,她使个眼色,壮汉举起地上的砖块砸在孙号左手的小拇指上。

    他没有砸出稀巴烂血花飞溅的惨不忍睹景象,只是砸断了他的骨头。壮汉捂住孙号的嘴,不让他叫出声。

    王语涵看好戏似的鼓鼓掌:“哎呀,看到了吧,和你沾上关系果然没好事,你只能像个木头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废物。”

    姚相理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的说不出话,纵使有千万般情绪上头,却又顷刻间灰飞烟灭:“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已经答应你转学离开了,我走的远远的还不行吗?”

    她甚至不敢大声质问王语涵,生怕激怒到对方哪根抽疯的神经,变本加厉对孙号下手。

    “行啊,当然行。走之前给你留下点刻骨铭心的印象,也不算在一中白待了。”王语涵放任壮汉砸断了孙号的无名指和中指,剩下两个指头看姚相理表现。

    孙号痛的快要昏厥过去,他支支吾吾哀嚎着,两只脚使劲扑腾着,无济于事。

    王语涵欣赏着她策划的一出好戏,像毒蛇盯上自己的猎物,淬了毒的牙亮着锋利:“我一直很讨厌你,不止是你在季儒卿身边的原因,是你把她同化了。看看她现在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哪里还有之前我初见她时的与众不同。”

    季儒卿以前站在人群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她特立独行的气质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只有让人望尘莫及的份。

    但现在呢?清澈透亮的眼神毫无距离感,谁都能和她交好。一下子从云端掉入人群中泯然众人矣,王语涵接受不了。

    “我告诉你,她现在是接触的人不多才会选择你,等到她走向社会第一个断绝关系的就是你。”王语涵自以为很了解她的模样,“你在她身边就是多余的存在,凭什么……凭什么是你?我看你这副可怜兮兮的装柔弱的模样就恶心!”

    王语涵说的话,姚相理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她自始至终没有开口,面对孙号的目眦欲裂,姚相理轻叹一声:“我要怎么做你才会放过我们?从这里跳下去吗?”

    她的语气平淡,波澜不惊,好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好啊,你跳啊。”她可不信姚相理会跳下去,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给她,“把他剩下的两根手指砸断我就放你们走。”

    “唔唔唔!!!”孙号展现的求生欲抵不过泰山压顶的重量。

    姚相理几乎没有思考,把砖头扔在地上,她做不到,但她不动手有的是人动手。

    此时她离天台边缘仅有三四步的距离,她转过身,走到栏杆断裂的地方,脚下六层楼高的教学楼令她头晕目眩。

    王语涵嘲讽的语气依旧在她背后喋喋不休,孙号的反抗仍未结束,疼痛感使他越挫越勇……还有很多刺耳的声音,她全部抛之脑后。

    她不是一个恐高的人,反而对过山车跳楼机蹦极之类的刺激性项目跃跃欲试,如今处在崩溃边缘,点燃导火线后说不定真的头脑一热往下坠。

    废物,拖后腿的累赘……不许再和她有来往了,离她远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如果她没出现过,你会不会看得到我?

    过往的一句句一字字一笔笔用刀刻在她身上,千疮百孔的的身躯承受不住闲言碎语的重量。

    呼啸的风从天际而来,掀翻了她单薄的身体,同最后的理智化为灰烬散落于天地。

    “之后老师和校长都来了……还有警察和救护车……”小跟班说到这里泣不成声,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她看见季儒卿脸色逐渐下沉。

    “王语涵在哪?”

    “我不知道……”

    “在哪?”

    “在……就在……那个学校附近一公里的KTV。”

    季儒卿几乎没有犹豫,一阵风似的冲下楼,她压低帽檐,不想被熟人看见。

    好巧不巧处于下课时间,来来往往都是学生,老刘在人群中看见逆行的季儒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季儒卿?”他追上去,“别跑!”

    啧,麻烦死了,季儒卿穿梭在人群中,老刘追不上她的。

    但她忽略了前面还有个教导主任,他接到英语老师打的小报告后顿感大事不妙,要防止季儒卿做出错事。

    前是教导主任,后是老刘,走廊就只有一条路,她无处可逃。

    “谈谈吧。”教导主任难得没有批评她的肆意妄为。

    “没什么好谈的,我退赛了。”季儒卿破罐子破摔。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教导主任头昏脑涨,今年是不是命中反冲,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

    “知道,然后呢?数落我一顿?”季儒卿质问他,“王语涵在学校里大摇大摆你们不管的吗?”

    “这件事先放一放……”

    “放不了。”

    季儒卿摇头:“你们哪里在乎学生的心理,只是在乎成绩罢了。是不是觉得只要成绩稳定,其他事可以不管不顾?”

    教导主任接不上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儒卿对他什么意思不感兴趣:“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回学校了,高考我正常参加,其他事和你们没关系,也别干涉我的决定。”

    “等下,等下!”老刘叫不住她,只能跟在她后面边跑边问,“为什么退赛,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季儒卿没有解释,老刘是个合格的老师,但不是个合格的班主任,因为他没有责任感。

    在他的观念里,负责把课上好把学生成绩提高就够了,至于其他的事他总是和稀泥,或者丢给教导主任处理。

    “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我确实要道歉,是我没注意到小姚的情绪。”老刘气喘吁吁,季儒卿的速度实在太快。

    “闭嘴,我不想听你提她。”季儒卿看也没看他一眼,当作是个陌生人。

    离开学校,她才获得片刻的清静。季儒卿没有回过头,一直往前走去,最后跑了起来。

    她还能做什么呢,把王语涵打一顿出气?那样太便宜她了。但心又不甘,凭什么罪魁祸首还能心安理得消遣。

    KTV里人不多,炫目的灯光花花绿绿照在她身上,季儒卿跟着酒保找到了王语涵的包间。

    里面的音乐声很大,几个人轮番唱着歌,季儒卿接过酒保的盘子端进去。

    音乐声戛然而止,王语涵只扫了一眼,她的大脑炸开,站起身想要逃离。

    “你们都出去。”季儒卿冷冷的。

    王语涵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那天与她同行的壮汉:“不能出去,她会要我命的!求你了,别出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留下来蹚浑水不太好,出去又看不到好戏,思来想去还是留下吧,说不定可以帮忙报警之类的。

    “出去,我不说第二遍。”季儒卿看向壮汉,“你可以留下。”

    留一个人总比她孤立无援好,王语涵不信季儒卿还能撂倒他:“听到没有,出去,都出去。”

    待人走后,季儒卿没有多余的废话,手中托盘上的酒瓶成为了最有力的武器,一瓶不够就砸两瓶,两瓶不够就三瓶。

    壮汉被她开瓢,酒水和血水顺着头发滑落,血腥味在鼻腔炸开的瞬间,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壮汉暴起,在KTV内寻找可还手的东西。

    他从茶几上抄起大理石烟灰缸扑过来时,季儒卿闻到浓烈的红酒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息令人作呕,她侧身躲闪的瞬间,烟灰缸擦着她的耳廓划过,砸在液晶显示屏上。

    季儒卿抓住他后腰的皮带,借着他前冲的势头把他整个人掼向墙壁。壮汉突然从后腰摸出把弹簧刀,刀尖和季儒卿的衣摆擦肩而过。

    她抓住壮汉握刀的手腕往茶几角猛磕,钢化玻璃桌面突然倾斜,骰子和果盘滑落在地。季儒卿仔细琢磨着,用手里剩下的半截啤酒瓶比划了一下,锐利的尖刺挑断了他手筋。

    季儒卿擦了擦自己脸上被溅到的血,没意思,才一个回合就歇菜了。啤酒瓶在她手里转了个圈,直挺挺没入他的肩膀。

    伴随着他咆哮的还有音乐声,就选一首好运来吧,比较符合当下情景,季儒卿打开音响,掩盖掉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反正在KTV里喝高了摔东西是很正常的事,唯一不正常的是啤酒瓶伤人事件。

    “该你了。”季儒卿把矛头转向王语涵,这个恐怕一巴掌就倒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该威胁她的,对不起,对不起。”王语涵跪下向她磕头道歉,咚咚咚的声音带着鼓点节奏感。

    一下、两下、三下……她的频率越来越快,生怕季儒卿稍不顺心迁怒于她。

    季儒卿揪着她的衣领让她抬起头与自己平视,咬着牙硬生生挤出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太糟糕了,糟糕透了,王语涵的恐惧化为失望,季儒卿之前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她顶多会骂自己疯了、神经病、脑壳有包,但都没现在的话恶毒。

    王语涵恍惚了一瞬,突然才看清了季儒卿:“那我去死?我去死你满意了吧?!”

    季儒卿松开她的衣领,摇摇头:“不好,你还是活着吧,死太便宜了。”

    死太轻松,活着才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