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鸢双眸失空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景。
她看见了过路的车、过路的人、路旁的景观、款式统一的路灯。
一切都与平时无异。
明明前一晚。
他们还耳鬓厮磨、甜蜜缠吻。
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直到路景渐渐有了形状、不再是一条快如影的线。
她才稍稍回神。
眼前又突然横过了一张纸，纯净的白此刻被车内昏暗视线染成灰色。
她顺着纸巾、手臂，延伸到顾晨熠那张年轻、俊美的脸。
此刻染满对她的担忧。
他声线都下意识放轻，没了平日我行我素的腔调：“别哭了，为那种渣男流眼泪不值得。”
她条件反射就反驳：“我没哭。”
下一秒，手背湿漉漉的。
她讶然低头。
才发现。
她的眼泪似雨滴，一滴滴地手背上坠。
“还说没哭，你再哭下去，我车都要成水帘洞了。”
慕鸢被他夸张说辞弄得眉头轻蹙，本想继续反驳。
可瞧见他嘴角挂着的血渍，心生愧疚：“今晚连累你了，抱歉，但你放心，医药费我会出的。”
顾晨熠气笑：“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
他动作粗鲁地连抽几张纸巾。
一把塞入她手心：“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擦掉你的眼泪。”
慕鸢盯着他挂彩的脸看了几秒。
从那一团纸巾里塞回几张给他，轻声：“你还是先擦擦你的嘴角吧。”
顾晨熠低头看着手心里被塞入的纸团，想笑。
但下一秒。
想到这么独一无二、这么特别的慕鸢，他追不上。
霍泯追上了却不珍惜。
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慕鸢，语重心长：“男人出轨只有0次和无数次，我是男人，我最懂男人，霍泯是忘不了唐娜娜这种老情人的，所以，你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你离开他吧。”
听见他的名字。
慕鸢心止不住地抽痛。
她纤长眼睫轻垂，睫尾还挂着薄泪。
离开……
提离婚的话。
慕鸢低喃：“他不会同意离婚的。”
“那你就采用起诉的手段申请离婚，今晚的视频证据我来准备，律师也我帮你请！”
慕鸢轻摇了摇头。
这种做法，太激进。
会搅出一场腥风血雨不说。
单是想到赵珂琼。
她都没脸面对。
这些日子的相处之中，赵珂琼是真的视她为女儿了。
所以。
即便是看在赵珂琼的面上，她也不会那么干。
半晌，她重新掀眸，杏眸被泪水冲刷得更纯净：“今晚多谢你，但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
顾晨熠面色沉重地盯着她几秒，试探：“你该不会要原谅他吧？”
“没有。”
她侧头，望向广阔无尽的海景，轻声：“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思考该怎么妥善解决所有事情。”
她视线从海平面上收回。
重新投到顾晨熠凝重的面庞：“我就在这下车好了，你回去吧。”
她的手机有定位。
霍泯很快会找上来。
他们两的事，没必要拖累到其他人。
顾晨熠不肯：“你……你是不是没地方去？我市区有栋公寓，你可以过去住，当然，我不住那儿，所以你放心住。”
逼仄车内，视线昏暗。
却难掩男孩真挚如星辰锃亮的褐眸。
慕鸢终于流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淡笑：“不用了，谢谢你，我有地方住，今晚麻烦你了，你快回去吧。”
顾晨熠心头发闷。
难得她和颜悦色对他说话。
可一对上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倒更希望，找回曾经那个自信随性，时不时对他冷嘲热讽、口齿伶俐的慕鸢。
慕鸢不知他所想。
指骨贴上车门把。
利落地拉开。
下了车。
顾晨熠苦恼地抓抓头发，马上跟着下车。
“慕鸢，你想去哪，我送你吧。”
慕鸢摇摇头：“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你回去吧。”
顾晨熠还是一如既往的叛逆。
她想让他回去。
可他却执意跟在她身后。
见他坚持。
慕鸢懒得再劝。
她现在心烦意乱，实在分不出心思去劝他。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栏杆而走。
海面上，月光悄悄经过，落下金黄色的脚印。
随着一个波浪，小脚印变成了大脚印。
“妈妈，我想吃冰糖葫芦。”前面传来女孩稚嫩童声。
“大晚上不能吃甜的。”
“啊~不嘛~我就想要吃冰糖葫芦嘛。”
慕鸢脚步微微一顿。
抬眸望去。
一个扎着两头麻花辫的小女孩正兴冲冲地拽着她妈妈去买冰糖葫芦。
糖葫芦……
她蓦然想起。
他们还没确定关系时。
一起并肩、轻踩枯黄枝叶，发出‘哔啵哔啵’的声响，嘴里咀嚼着冰糖的甜、山楂的酸，酸酸甜甜。
她一阵恍惚。
顾晨熠见她一直盯着卖冰糖葫芦的摊贩。
褐眸稍一思量。
快声：“等我一下。”
慕鸢疑惑望着他被海风吹得扬起的红发、奔跑的洒脱背影。
半分钟后。
顾晨熠就举着两串糖葫芦跑回来了。
“喏，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味道，买了带芝麻的，也买了原味的，你想先吃哪个？”
慕鸢杏眸怔然。
“不用了……”
“买都买了。”顾晨熠卖力十足地推销：“那个摊贩说带芝麻的最好卖，你试试呗，没听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得吃甜食？”
慕鸢掀眸看着他在月影下，像只大金毛，疯狂摇晃着尾巴，饱含期待的表情。
那句：真的不用了。
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
世界上，还是不要再多一个失望的人了。
仅她一个就够了。
“谢谢。”她接过带芝麻的那串，低头挑起透明保鲜膜。
一阵夹杂着腥味的海风袭来。
将她本就摇摇欲坠的发丝吹落，落及小巧挺立的鼻梁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可她两手都忙着。
本能用手腕，试图将这缕发丝弄到耳后。
捋到一半。
又一阵风。
发丝再次垂落。
她只好重新用手腕去顶起发丝。
笨拙举动，显得她有些狼狈。
顾晨熠见她蹙起了眉，似有些苦恼。
当即伸手：“我帮你。”
慕鸢微惑，顺声抬头。
唇瓣却刚好蹭过他的手背。
顾晨熠褐眸一震，那被她蹭过的手背泛起连绵的酥意。
慕鸢也没想到自己抬头会正好蹭到他，面上染起抹慌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顾晨熠指尖瑟缩了下。
还是替她将那缕随风作乱的细软乌发挽至耳后。
对上她气质独一份清冷的脸。
心止不住的跳：“慕鸢。”
慕鸢茫然看他：“嗯？”
顾晨熠一改往日吊儿郎当，俊美无俦的脸上染满郑重：“我永远愿意为你兜底，所以，需要帮忙就直接找我，一定随叫随到。”
慕鸢杏眸摇曳。
“吱——”
刺耳的刹车声同时吸引了他们两人的目光。
在看见那辆全黑化阿斯顿马丁下来的身形高大的男人时。
她并不意外。
可在对上他阴鸷到令人不寒而栗的凝视时。
慕鸢太阳穴都跳了下。
忙推开顾晨熠：“顾晨熠，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