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半尸之盲
周好咬紧下唇，瞥了顾盈盈一眼，又看向曾依白，心里一阵痛苦纠结。
“要不…拿我的眼睛换？”
话音刚落，顾盈盈爆发了，“不行，你有铃铛要看阵法，没有眼睛你怎么搞？”
章五也一脸复杂，不知是想感动还是骂她蠢，反正他自己可不想拿眼睛去换。
摆渡人怪笑不断，阴冷沸腾的河水在旁边咆哮翻滚，让周好心跳愈发急促。
忘年忽然目光一闪，撇向顾盈盈。
“或许我们找别的法子，或者先还掉某只眼，再想办法复原。”
顾盈盈皱紧眉头，不置可否，胸中波涛翻腾，仇恨和无力交织，腿伤与腰伤又持续折磨。
章五悻悻地说，“反正你不是亡魂管理者嘛。”
“看能不能挖自己那只不太要紧的眼，再修复……”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盈盈一个冷厉目光盯得浑身发抖，只能闭嘴不敢继续。
不料，就在此刻，曾依白忽然动了动手指，微弱声音传进周好耳里，“让我…来……”
周好惊愕，连忙贴近他脖边，“你昏迷半天，别乱说话，你还伤重啊。”
忘年也不敢相信，赶紧把他扶正，只见曾依白嘴唇颤动，勉强吐出几个字。
“我半尸之躯，如果挖我双眼，或许能渡船。”
顾盈盈闻言色变，“你疯了，你可以再活吗？”
曾依白艰难扯动脸部肌肉，仿佛在笑，“我本来就是死人，再瞎也死不了……”
章五倒吸口凉气，这简直骇人听闻，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摆渡人眼神闪烁，“半尸之盲，倒也具备较高能量，勉强可行。”
顾盈盈目光阴沉，内心翻江倒海。
她不想让曾依白做这牺牲，可对方已经抬起伤臂，硬要自己承担。
“我无法出力打斗，本来就是累赘，就由我来填……这一份代价。”
周好满眼泪水，却劝不动他，因为她也知道别无他法。
只能有一个人交出眼睛做交换。
忘年皱眉良久，终究选择沉默，尊重曾依白这个决定，毕竟眼下困局难解，他们没更好方案。
章五唉声叹气，理智告诉他这是最优选择，却仍觉这事儿残忍过头。
“行吧，你能活就好，别真把自己玩死。”
摆渡人听见他们达成一致，便放出一道阴影符链，示意曾依白凑过去做割眼仪式。
顾盈盈强行拦了一步，“如果把你眼给它，你确定不会死透？”
曾依白咳血还能挤出一丝苦笑，“我若真死，就算了，至少你们能过河。”
顾盈盈内心刺痛，却也知道他此刻的坚定，不容多劝，只能沉默让他放手一搏。
章五看得胃里翻腾，周好差点哭出声，却被曾依白抬手示意。
“别管我，用你的铃铛敲响，稍微减轻点疼痛就够。”
周好攥住铃铛，泪水啪嗒掉下来，却仍咬牙遵照他的请求，轻轻摇动，发出清脆音波。
曾依白身体里那股尸化之力稍微平复，好让他能维持意识，然后忍住撕.裂般的痛感。
摆渡人拄着短杖凑到近前，灯笼幽火倒映在曾依白脸上，映得愈发苍白可怖。
然后那符链一卷，直接刺入他眼窝处，伴随令人头皮炸裂的血肉磨擦声，鲜血喷出。
章五骂了句，“操！”转头不敢看。
周好吓得拿袖子捂住眼睛，顾盈盈重重咬舌尖，强迫自己不晕过去。
“再忍一下，拿到眼就完事。”
摆渡人嘀咕着阴鸷咒语，动作极快地挖出两只血淋淋的眼珠，抛向灯笼火焰里。
火舌舔.舐那眼珠，发出兹兹声响，散出一阵诡异青烟。
然后滴落几点暗红汁液，瞬间化作符文烙印消失在破旧船板上。
曾依白浑身抽搐，整个人扑倒在忘年怀里，面部血流如注，没有眼球只剩漆黑空洞。
周好整个人都吓懵了，铃铛滑落在地，她连忙跪下按住曾依白，想止血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顾盈盈紧咬牙根，肺中几乎要爆裂。
她曾见过种种惨烈场面，却依然被此刻的同伴牺牲深深刺痛。
章五也吓到面色苍白，嘴里呐呐不敢再多说一句脏话，整个人像坠进冰窖。
摆渡人却毫无怜悯，挖完眼就收起符链，对着那木船挥短杖。
“如今你们可渡河，快上船。”
忘年低头看了眼曾依白奄奄一息的惨状，肺都要气炸，却又怕耽搁下去失去最后一线机会。
顾盈盈双拳紧握，深呼吸后发出一声低喝，“走！”
周好含泪扶住曾依白，和忘年一起将他抬上那破木船。
章五默默跟上，整个人像掉了魂，满脑混乱。
等全员登船后，摆渡人一晃灯笼，破船立刻发出嘎吱声，缓缓离岸驶入阴河深处。
黑色浪花翻滚，拍打船舷，空气里弥漫浓浓血腥气，还有无数怨灵低鸣回荡。
船在滔滔阴流之上摇摆不定，仿佛随时要被吞进漩涡，众人只能死死抓住船板，勉强稳住身体。
顾盈盈硬撑着站在船头，盯着那暗涌奔腾的阴河，脑中满是愤怒与痛苦。
还有对地府规则的刻骨不满。
她没有多余力气说话，只想快点到达彼岸，让曾依白得到救治，并查清所有秘密。
周好守着曾依白，哭得眼泪止不住，双手忙乱地替他擦血，可那空洞眼窝看得她几欲昏厥。
摆渡人依旧发出阴森怪笑，手中灯笼在船头左右荡，仿佛无视船上这群生灵的悲苦。
阴河呼啸卷起高浪，险些吞没半条船。
可摆渡人又敲了下船板，一道朦胧的幽影护住船身，让其勉强平衡。
“多谢你们这份鲜活的双眼，让此船今日通行无阻。”
摆渡人自顾自说，不带一丝感情，倒是章五差点冲上去骂他，却被忘年死死拉住。
顾盈盈忍着浑身血伤，直勾勾盯着对面尚看不清轮廓的暗影岸线。
她心里怒火几乎要爆炸，但仍得维持理智，没有把摆渡人当场撕了。
那河水下似有无数鬼魂翻滚。
偶尔能看到半张惨白面孔一闪即逝，带着凄惨尖叫，仿佛求救却无人理会。
周好双腿发软，紧贴在船板旁，不敢往舷外看，生怕自己一个失神就被那些怨灵拽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