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温楠以为会是自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公寓床上等天亮。
而不是现在如此，平静的，窝在周言垏的怀里，摆弄他好看的指骨。
“不睡？”
周言垏侧过脸，埋她发丝里。
方才两人的缠绵，并没有让温楠像往日那般，从浴室出来后，沾上枕头就睡。
温楠闷声，“睡不着。”
周言垏不知真相，宽慰道：“既然再完成一个月的治疗，小杰就能拿到完整的健康报告，也没什么不好的，等忙完这一段时间，就带你们俩一起去澳洲。”
温楠失眠，不是为了这个。
“嗯。”
她应付般接了声，又空着神情说，“万一去到澳洲，你妈妈不喜欢我和小杰呢？”
“这么没自信？”周言垏屈指，捏了捏她脸颊。
温楠耷拉着眉眼，“我又不是万人迷，当然会被不喜欢。”
她的口吻，有些儿自暴自弃。
“我喜欢你就够了。”
周言垏洞察出她的情绪，给足底气，“温楠，有我喜欢你就够了，你不需要是万人迷，我也不想你成为什么万人迷。”
“要是你妈妈真的不喜欢我呢？”
温楠是又被打回原形了。
好不容易才在他身边，养出来的自由自在，在宋母道出真相那一刻，全被击得粉碎。
周言垏拥紧住她，柔着嗓音，“她会喜欢的，温楠，相信我。”
温楠听着周言垏，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她相信周言垏的话，她也愿意相信周母，只是....她不愿相信她自己。
*
一周后。
双城项目如期而至。
温楠在后台化妆间，准备着四个小时后的首场拍卖。
全妆造型完成，她拿着厚厚的资料夹，一遍又一遍地默读着。
“温小姐，外面有人找。”
工作人员进来喊她。
温楠闻声，停顿下手里翻页的动作，侧眸问道，“谁啊？”
“不知道，看着挺漂亮的，像明星。”
工作人员说到这，温楠已经心里有数了。
自从跟周言垏确定关系后，她便许久未见宋婉凝了。
连同宋母庆生当晚，她也没露过面。
“好，我知道了。”
温楠接话，合上资料。
走出过道。
宋婉凝一身黑色高定礼裙，半卷的长发披肩，轻薄的锁骨，不盈一握的腰肢，宛如一只黑天鹅。
她很美。
如果没有种种过往，温楠也会以一个观的角度去欣赏她。
但人总是在了解后，失望，取笑自己看走眼。
宋婉凝瞧见她身影，冷清的眉眼，透着幽深的光。
望向温楠方向时，毫无避忌地显露出，厌恶的表情。
温楠不以为然，接住她的眼神同样寡淡。
“真厉害。”
宋婉凝莞尔，讽刺，“第一次登台是秋宴，第二次登台是双城，每一次都是及出道即巅峰。”
这一刻，温楠吹嘘，擅长演戏的人，总是能将血淋淋的刀，裹上厚厚的蜜糖。
捅出去的时候，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地动山摇。
“过奖。”
温楠挺直着腰背，语气不急不躁。
宋婉凝轻嗤过一声，视线，随即压落到温楠左手腕上的古玉镯上。
温楠察觉到目光，手腕颤了一下。
宋婉凝阴鸷着神情，凉凉发笑，“只可惜，你再厉害，你的母亲依旧向着我。”
其实今天宋婉凝的出现，温楠是有预感的。
她不只是来奚落，挑衅她，更是为了来告诉她，今晚的一切已经准备好。
前天下午，温楠去医院陪温世杰的时候，遇到了沈一辰。
温楠，小杰转去新加坡的手续已经办理完毕了，这封是我的新笔信，希望能在最后，为你做点什么。
温楠没接，站在绚丽的暖阳下，小脸白得几乎透明。
半晌，她拧紧着呼吸问，是不是就算我不同意，小杰被移交的手续也不会被中断？
沈一辰敛紧那原本清澈的眸，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才缓缓道出，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宋母知道她不肯放弃周言垏。
背着她，做了最后的一步棋，将温世杰送出国。
她的亲生母亲要她，在自己的亲弟弟同周言垏之间做选择。
选了弟弟，出国治病，定居，从此衣食无忧。
选了周言垏，彻底失去这份自小守护的亲情，一辈子在煎熬中度过。
今晚是最后的期限。
宋婉凝带着极具胜利感的背影，消失在过道上尽头的那刻。
一颗尖锐的石子，抵在温楠的喉腔中，吐不出，挖不出，灼烧得她浑身疼痛。
准备好了吗？
半小时后，周言垏抽闲，给她了通电话。
温楠掩着情绪，差不多了，再看下拍品顺序。
周言垏愉悦的口吻，我让江航去接你过来。
温楠：嗯？
周言垏没在电话里多讲，卖着关子。
等到会宴厅的大门推开，温楠诧异地定住身形。
满屋子的显赫，名人。
周言垏从容，矜贵。
里里外外，奢华的三件套礼服，袖口处的宝蓝菱形切割钻石。
不失贵气逼人，更不失逐渐成熟的内敛。
他坚定，迈步而来。
朝向温楠伸出的手，带着温柔宠溺的温度，“我带你见见大家。”
周言垏这一语，不是单纯的引荐，而是再清晰不过的要直面公开。
温楠意识到这一点，必然地避开他的触碰，轻咬着唇瓣，“你干嘛？这么多人。”
周言垏轻笑。
漆黑的眸，嵌着点点星光，令人心跳加快。
“我才问你干嘛？躲什么。”
话落，周言垏笔挺的身子倾斜，稳稳寻到小女人躲到背后的手，十指紧扣，拽到身边。
温楠今天是如愿穿上改良版的旗袍，下摆不好大幅度动作。
她挣扎过一下，便泄气了。
娇软的腔调溢出，“周言垏！”
“别挣开。”
男人垂首，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郑重其事道，“温楠，陪你玩了这么久的躲猫猫，今天就也让我如愿以偿下吧。”
他们两人的互动，引起了附近一些看官的注意。
尤其是在最里面，周淳辉的目光。
温楠胸腔震过一刹。
“你想公开？”
周言垏笃定的眼神，“人都被你追到手了，要个名分，不算过分。”
是不过分。
但温楠不想，不可以。
“周言垏，别今天好不好？”
她小小声哀求着，周言垏脸上的表情，微微僵住。
周言垏被迫松开那瞬，温楠拢紧自己的手，佯装正声，“周先生，你这样会影响我今晚的发挥的。”
周言垏重新缓了缓脸色，但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却半分未移。
温楠小心翼翼侧开脸，警惕周围的一切。
随之压低声线，伴着脸上的娇羞，“什么叫玩躲猫猫，你也不见得躲哪里，就知道躲我床上。”
周言垏很好哄。
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温楠早摸清了他的脾性。
以前是自己不够自信，总被他拿捏。
现在，分分钟反拿捏他。
“不让我公开，说话还挺大胆。”
周言垏恢复心情。
温楠眸底藏着一道深深的裂痕，“周先生，你继续招呼人吧，我下楼，背拍品去。”
“就这么走？”
周言垏身子高大，挡住她，门边上的小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