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扶唐 > 第一百零五章:收买人心
    “哈哈哈…”

    沈烈沉默少许,突然大笑起来。

    他明白了冯道为什么会成为“十朝宰相”的原因。

    冯道说的没错,天下不是某个人的天下,更不是某个姓氏的天下,在这个乱世之中,真正的忠诚不应该是盲目追随,而是在于能否成为照亮前路的燧石,这才是飞蛾扑火的真正价值所在。

    “冯道,我给一根火把...”沈烈走到冯道的身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希望你能好好举着,别烧了自己,也别把县衙点着了,明日去领县丞的官服,好好帮我治理好长芦。”

    冯道先是怔然,而后垂首低笑,沈烈偏头看去,只见大颗泪珠滑过冯道的脸颊,一滴滴落下来牢房的泥土地里。

    “好啦!回去收拾一下,过几日我还要兑现我的诺言呢!”

    “明府?”

    “宅子,我打听了,张权的那处宅子也不错,你搬过去住。”

    沈烈的声音混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冯道,我欣赏你的说法,希望你日后能成为今日所说之人…”

    能在长芦待多久,沈烈并不确定,但只要待一天,就要治理这个县城,提防刘守文的进犯,更何况还要以长芦为根基,开展贩私盐的宏伟大业,所以沈烈需要各方面的人手。

    县里的政务人选陆续定下来后,军务那头也要处理。

    虽然沈烈把军务决定权交给了副指挥夏鲁奇,但不可能不过问。权利下放不等于无限制放权,权利的艺术就在于松弛有度,让人对权利时刻都保持敬畏。

    对于城中原有的宣武旧卒,沈烈将他们全部分散到两营之中,彻底打破他们已经固化的既得利益,王固、李护等人也就归在冯晖和高裕的辖制之下,至于以后会不会重用,还要看他们的表现。

    像王固、李护这些人,沈烈不在乎他们是忠还是不忠,只有能用还是不能用的区分。

    在沈烈看来,人与人直接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从属关系,也就不会有所谓的忠心耿耿,其实一切都视利益而定。

    当你有提供足够利益的能力时,所有人都会忠心于你,甚至可以达到肝脑涂地,可当你彻底失去这个能力时,忠心二字就是一个最可笑的谎言。

    毛璋那些后招募的新兵被独立成营,也就是沈烈跟陆道岩说的贪狼营,陆道岩任校尉,毛璋并没有得到晋升,反倒是另外两个在那晚按兵不动的队正升为了卒长。

    入夜,旋军城军营的军帐内。

    沈烈端坐在木案后,手指在案上轻轻叩击。洪少游被绳索绑着,立在五步开外,裂开的皮甲上沾着夜露,上边的铜钉在昏黄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案头的油灯摇曳,两人的影子投在军帐的布幔上,忽明忽暗。

    “你跟了张权多久?”

    沉默片刻,沈烈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刀锋划过皮鞘的沙哑,这几日过于忙碌,属实有些疲乏。

    “两年,张军头待我不薄。”

    这段时间,洪少游一直关在军营的牢房里,他以为自己会死,从牢里被冯晖提出来时,他觉得自己的死期应该到了。

    “两年,不短了。”

    沈烈点了点头,起身绕过案几,停在一侧的舆图前望了一会儿,转头说道:“我听说在并州的时候,你在军中养马,有一次军营被袭,你带着二十匹战马躲进芦苇荡,等了三日三夜,最终将二十匹战马都带回营中。”

    “是十八匹。”

    洪少游的喉结滑动,望向沈烈的眼里有血丝游动“被流矢惊丢了两匹良驹,杜都头要杀我,是张军头求情,保下我的命。”

    “噢,原来如此,难怪你会为他不要命。”

    沈烈回头望了一眼案上的横刀,走过去拿在手中,抬眼看了一下洪少游,随后抽刀走到洪少游的身后,将寒凉的刀身贴在他的脖子一侧。

    洪少游没有动,瞪大眼睛望向前方,等待那一刻的到来,等待鲜血的喷溅。

    不过,锋利的刀锋并没有砍在脖子上,而是砍断了身上的绳索,“我本可以杀你,但我想留你一条命,对于你来说,这算不算救命之恩?”

    “算!”

    洪少游在错愕之中说出这个字。沈烈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问道:“知道为何留你一条命吗?”

    洪少游揉着被捆麻的胳膊,缓缓摇头。

    沈烈转到洪少游的身前:“因为那些人都受过张权的恩惠,却只有你肯为他拼命,所以你是个知恩图报的汉子。”

    洪少游浑身一震,月光从帐外斜切进来,在地上划出明暗分界,也将他照在惨白的光痕里。

    “我杀了张权,而张权对你有恩,所以你应该恨我,但你也应该清楚,那晚如果我没有带兵,死的人会是我,这就是一场权利游戏,因此说张权并非死于我手,而是死在妄自尊大。”

    说着,沈烈望向洪少游。

    洪少游默默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良禽择木而栖,君子择善而交,我希望你能听懂这句话,如果听懂了,那就留下,若是听不懂,我也不会为难你,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可以寻机替张权报仇。”

    沈烈说完,转身走到木案后,重新落坐,等待洪少游的选择。

    “我可以走?”

    “可以,没人会拦你。”

    沈烈颔首,眼中却已然闪出寒意。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洪少游冲着沈烈拱了拱手,转身走出军帐,走进月色之中。

    冯晖提刀闪进帐内:“烈哥儿,真就这么放他走?”

    沈烈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望着逐渐走远的洪少游,冷冷一笑:“他若回头,就不会死,否则…把弓箭给我!”

    沈烈看中洪少游的孤勇和彪悍,所以才会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但他要识时务,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留着反倒是祸害。一诺没有千斤重,只是一句话而已,这句话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

    铁弓的弓弦被拉成满月,闪着寒光的箭簇也指向洪少游的后心,如果十步之内洪少游再不回头,沈烈会毫不犹豫地射出这一箭。

    月色里,洪少游放缓脚步又走了五步,随后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犹豫着什么,继而转头看向军帐,看到沈烈正站在帐门口望着他,似乎还带着笑。

    “将军,少游愚笨,请将军责罚!”

    当洪少游单膝跪在沈烈的面前时,沈烈的冷笑暖了起来,伸手扶起洪少游:“不是愚笨,是你应该有这样的犹豫与抉择,若你立即答应,反倒让我看不起了,如此更好,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做个掌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