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尸体的脸,看了许久许久。
死人开不了口,这地方有问题,白姝灵进不来,他的魂魄,一样进不来?
因此,即便是他有鬼魂在,一样听不到我的问题,回答不了我的话。
我低头,继续往后翻页。
接下来的内容,一部分是关于陈家的遭遇。
他的确是个旁观者,有时候还会点评几句,觉得我爷爷,我爸,哪些地方可笑。
当然,内容中少不了抱怨,为什么我还没有来找他。
其中还有一些事情,和陈家一切无关,他也会各处行走,办一些事儿,又顺手记录下来。
我得知了他的名字,叫陈瞰山。
终于,翻到了这册子最后一页,笔锋早就没有先前苍劲有力,取而代之的是摇晃,是写字的手已然孱弱。
“我的大限之日快到了,看来,真的是阳极必阴,陈家真要只剩最后一个男丁,或是最后一个精通风水的人,才有可能重新站起来,相关于锁龙井的破解之法,那凶尸的克制之法,我留在了回水湾里。”
“陈棺生,我知道你会来,我知道你会看见这一封信。”
“你记住了,让河神夺女,请九尸拉棺,你的风水术就到了能解决锁龙井问题的时候,你就能拿到我留下的法子。”
“垂涎陈家的宵小之辈,更翻不起什么风浪。”
“我陈瞰山在老陈家所有人的眼中,是一个临阵脱逃之人,可事实上,我逆转了一切!”
——陈瞰山绝笔
最后一页的内容,没有解决锁龙井的破局之法。
只是留下来了一个信息……
陈瞰山,死了没有太长时间。
他知道很多事情,他旁观了很多事情,他其实可以来找我,可他没有来。
他在遵守和瞿九娘的约定……
实际上,这只是约定那么简单吗?
还是说,冥冥中,命数自有天定?
我这几天看的风水术里,所说最多的,就是风水和命数挂钩。
让河神夺女……
就是让苟驹供养的河神老爷,带走白姝灵。
请九尸拉棺。
顾名思义,是九具尸体拉拽一口棺材……
前者,我怎么可能将白姝灵拱手送给河神?
后者更是隐晦,我还摸不着头脑。
四扫一眼墓室内,还有一张桌子,桌上有笔墨砚台,砚台中墨迹未干。
笔是墨黑色的,毫尖一样是墨黑色,看上去很深邃。
砚台似玉非玉,像是一条蛇盘在一块石盘上,可仔细一看,蛇头生角,分明是蛟。
这两样东西,不是普通的笔砚。
稍一迟疑,我凑近了陈瞰山尸身,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死尸的身体格外僵硬,那股淡淡的尸臭味更在鼻翼间萦绕着。
我很快摸出来一些东西,一个小袋子,大概巴掌大小,里边儿装满了铜钱,一串龟甲,大概有八片,以及一枚罗盘。
这块罗盘看上去要普通一些,没有老陈家那块罗盘厚重。
龟甲被用的次数多了,抛光了似的,釉色很明显。
至于铜钱,要比正常铜钱奇怪一些,有许多花纹,还有一些粗糙的动物图案。
我见过陈梁生用铜钱来对付撞邪的人。当时胡喋假装的“老鳏夫”用了纸刀截运,使得陈梁生帮助的主家周磊忽然反手对陈梁生下杀手,陈梁生以铜钱破邪,打断周磊行为。
除此之外,铜钱还能当镇物。
别的东西,我却一时间不知道作用了。
只是拿走铜钱,我将另外两样东西放在桌上,本来要直接离开这墓室。
再看陈瞰山一眼,我停顿下来,冲着他作揖。
“虽然你不当自己是陈家人,但你归根究底,是爷爷的哥哥,我该喊你一声大爷爷。”
“等我回了黄渠村,会告诉爷爷和瞿九娘你在这里的。”
语罢,我抬起头,从这墓室中离开了。
回到上方房间时,白姝灵居然不在屋内。
“姝灵?”我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安静。
轻微的滴答声入耳,像是水龙头没拧紧。
我走出房间,进了厅,一样没瞧见白姝灵的鬼影子。
不过,洗手间的门却虚掩着。
隐约能瞧见一个人影在里边儿站着。
门缝开的太小,瞧不见确切,大抵只能看见,她一只手好像在洗手池上,水正在流淌。
白姝灵又被另一部分主导了。
我心里倒也不恼,径直上前。
本身白姝灵的情绪稳定,她很快就能摆脱影响。
一把拉开洗手间门,入目所视,是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她哪儿是什么白姝灵!
头发太长,直接遮住了整张脸,连脖子都看不见。
她手抓着水龙头,本来滴答滴答的滴水,成了咕嘟咕嘟往外冒水。
洗手池上有一面仪容镜,却映着一张分外苍白,又有些病态俏丽的脸。
我头皮一阵发麻。
顿想到当时耷在卢老爷子肩膀上的鬼脸,又想到苟驹等人将卢小姐打捞上来的一幕!
只是我没想到,卢老爷子的事情我没介入,卢家我没插手。
按道理,她不应该缠上我啊!
怎么她又来了!?
这顷刻间,镜子前边儿空空荡荡,卢小姐消失不见……
心咚咚直跳。
卢小姐要凶得多,比卢老爷子强。
走了?
念头刚冒起来,冷不丁的,耳后感觉到一丝微凉,像是有人在耳根子吹气,又带着一丝丝水汽。
“陈……先……生……”女声本来是清脆的,可拖长之后,就只剩下阴森了。
我猛地要拔出寻龙分金尺。
可双手竟然不能寸动!手腕的位置死疼死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拴住!
我陡然低头,汗毛都倒立,那里居然缠着脏兮兮的水草根。
身后一阵大力涌来,我整个人直接被压倒在地上!
膝盖和手肘杵地,痛感十分清晰,我猛地一窜身体,往前扑了两米,到了洗手间最里侧,骤然一个翻身。
却瞧见洗手间门前直挺挺立着一个人,身上滴滴答答的滴水,那黑漆漆的头发挡住头脸,只露出来一丝惨白。
下一瞬,那女人出现在我身前近处,只有咫尺距离,她躬身弯腰,头朝着我靠。
再一霎,她直接死死压在我身上,头发疯狂的往我脸上缠,脖子上缠,鼻孔里钻!
更冰凉的触感,像是皮肉之间的接触。
我双眼瞪得滚圆,手拼命挣扎,却还是挣扎不开,明明寻龙分金尺就在腰间,罗盘也能镇尸鬼,我身上还有铜钱,就是没办法去拿!
那一根根的头发,像是细小的手,钻进我鼻子里,要往喉咙里伸,要钻进我耳朵里,似要钻开我脑子。
她的脸更贴近,嘴巴要贴在我嘴巴上!
我身体陡然一下僵住,更无法寸动,能瞧见丝丝缕缕的一股白气从鼻孔,嘴巴里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