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的表情有些自厌,不是厌恶,而是一种颓废,沮丧。
许连城并不明白。
桑晚很少有这种表情,他静静看了她一会,突然问,“为什么?”
桑晚不懂。
“离开的时候,恨我恨得要死,回来后却突然要跟我做朋友,桑晚,为什么?”
桑晚不回答。
“越不说,越让人觉得奇怪。”许连城好整以暇,“你不说,是等着我自己去查?可我不得不提醒你,桑晚,要是我查到了,就没现在好说话了。”
换言之,主动交代他会酌情。
自大的可以。
桑晚说,“或许我只是觉得这样没有意思,连城,十几年了,你不腻吗?”
他们十八岁认识,青春到成人,是一个质的跨度。
桑晚不知道许连城怎么想,但她的确厌烦再和他像以前那样纠缠不清,也许是因为桑榆的缘故,她想要平静。
而平静的生活,离不开许连城的松手。
她不想逃一辈子,也不想桑榆跟着他逃,更不想被问起‘爸爸’是谁的时候,回答不了。
那些不堪的过去,为了桑榆,她愿意一笔勾销。
可许连城却说,“不腻。”
他一只手挑起她鬓角的头发,语气漫不经心,“怎么会腻呢,桑晚,跟你玩,可有意思多了。”
桑晚,“不想谈就算了。”
她不是非要上赶着跟他求和。
“我不欠你,许连城,不要上赶着来找我讨要什么,很掉价。”
许连城冷笑。
是很掉价,但是他这辈子在她面前掉过很多价了,也不在乎这一次。
“为什么回来?”他突然问。
“你问过了,我也回答过了。”桑晚不明白他为什么执着这个问题,“这是我自己的事。”
“桑晚。”许连城打断她,语气算得上正经,眼睛看着她,隐隐压迫,“我不想听废话,所以别敷衍我,想要和解,至少拿出点诚意。”
他问,“所以为什么回来?”
桑晚沉默,半晌说,“为什么还要问?答案还是那个,为了工作。”
许连城嗤一声。
桑晚,“你不信我没办法。”
“那就当我信。”许连城又问,“当初为什么要跑?”
桑晚觉得他明知故问。
“我为什么要留下?”她语气讥诮,“我从来没想过留下,从头到尾,都是你逼我。”
如果不是为了学业,她更早之前就走了。
许连城颔首,“所以,是早就计划好的。”
桑晚没否认。
“离开后,生活得更好吗?”
桑晚说,“至少比以前快乐。”
许连城表情生硬,比以前快乐?
桑晚的快乐,原来只是没有他就行。
但他恰好相反,他的生活,偏偏要有这个人才会快乐,即便是痛夹杂着快乐,也是一种快乐。
许连城并不觉得生气,他仔细看了怀里的人一眼,桑晚表情不变。
这句话是真话。
但之前那些话,未必是真。
在文白那里没有传回确切的消息之前,许连城告诉自己要忍耐。
他松开手。
桑晚忙从他怀里爬出来,她整理好衣服,几步走到门边,“想问的问完了吗,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许连城却双腿一翘,说,“急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说,“才十一点,还早。”
桑晚忍耐,“你不睡觉,我要睡,我明天还要工作。”
许连城一想,不能把人逼得太狠。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问,“明天几点出门?我来接你。”
“不用。”桑晚张口就拒绝。
“不是你说要做朋友,这么拒绝朋友,不太好吧。”
桑晚,“……”
她深刻怀疑,“你说真的?”
许连城耸肩,“可以试试。”
他和桑晚还没做过朋友,这个名词挺新鲜,他可以尝试。
桑晚依旧没吱声。
许连城看了她一眼,轻蔑一笑,抬腿靠近,桑晚被迫后退,后跟哒一声撞到墙壁。
许连城抬高一只手,把她壁咚在自己怀里。
“桑晚,你的提议我答应了,怎么你看起来又像是反悔了。”
桑晚一默,抬头,“许连城。”她说,“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也不是在消遣你,我的诚意很足。”
许连城哦一声,眉毛一抬,轻声问,“这么卑躬屈膝地求和,你有事求我?”
桑晚,“……”
沉默半晌,她说,“没有。”
许连城眼神怀疑,他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两秒,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卷翘的睫毛,眼睛里藏着许多隐忍。
桑晚的确有事瞒着他。
许连城并不着急,他会知道的。
“没有就没有吧。”许连城松开她,“桑晚,如果你有事求我,也没关系,代价你付得起,你知道我要什么。”
桑晚,“……”
许连城一笑,不再多说,拉开了门。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回头说,“对了,忘了跟你说,我也住这家酒店,最顶楼,有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用不着。”桑晚关上门。
砰。
门在眼前合上,许连城的表情也瞬息而变。
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送走了瘟神,桑晚靠在门上,摸出了手机。
相册里是桑榆的照片,但是并不多,她随手翻了翻,无奈一笑,看完很快又把照片删了。
她足够小心。
但是看许连城的反应,好像总在试探她什么。
她真的改变了很多,不怪许连城觉得诧异。
但示弱作用不大,许连城不像是要罢手言和的样子。
桑晚觉得心累。
第二天起床,她没下去吃早饭,换好衣服直接下楼。
刚走到门口,就见卫文辞坐在大厅的沙发里。
“桑晚。”他起身。
桑晚诧异,“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休息,想着没事,过来看看你。”卫文辞笑着,“是去上班吧?走,我送你。”
桑晚没想到他会来,迟疑,“我可能没办法跟你去看话剧。”
“我猜到了。”卫文辞体贴,“没关系,你先忙工作,忙完了再说。”
看样子,他要等自己一天。
桑晚觉得为难。
正在她思索要怎么婉拒的时候,肩膀突然被人一把搂住,桑晚抬头,许连城硬朗的下巴往上一抬,很随意地开口,“卫医生,好巧。”
卫文辞,“……”
桑晚,“……”
许连城低头看她,“走这么早,早饭都不吃?”
桑晚抿唇,甩掉他的手。
许连城也不勉强,双手插在了口袋里。
桑晚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卫文辞先反应过来,脸色如常,点头,“三少。”
“原来卫医生还认识我。”
卫文辞,“当然,只是怕三少不记得我。”
“怎么会。”许连城说,“卫医生让人印象深刻,我当然会记得。”
这话意有所指,卫文辞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跟桑晚之间看了看。
桑晚说,“我们走吧。”
完全不理许连城。
卫文辞一顿,看了许连城一眼,发觉他并没有什么表示,抬腿跟在桑晚身后。
许连城目送两个人上了车,嗤一声,掏了根烟含住。
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走,看样子桑晚是不想好好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