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祁年哑然一笑,偏过头盯着江妩看了好一会,才开口:“妩儿,太聪明了,不好。”
太聪明了,容易招来生命危险。
江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十分开阔,不容易藏人。
她想到以周祁年的本事,肯定不会在自己思考问题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打扰。
周祁年看着她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忽然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带着一丝悲怆。
“我以为我的家人都死了,但没想到他还活着,当时他才五岁啊。”
江妩被周祁年突如其来的情绪外泄给惊了一瞬。
但很快,她伸手紧紧拥住了周祁年。
她很想说一句:你还有我。
但话卡在喉咙,薄唇轻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并不适合说这些。
江妩心不在焉地想着,他们算家人吗?算爱人么?
答案都是否定的。
她只能用自己尚且温暖的怀抱,去告诉周祁年,也没那么糟糕,你身边还是有一些会关心你的人。
比如方霖,比如……我。
“我知道他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可真当他做错事的时候,我才理解到我娘当年说的打在我身上,我爹哭了的话。”
还有一句话,周祁年没能说出口。
宴家三代护国,最终的宿命令人唏嘘,仓促满门抄斩,不留一个活口。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父亲背负了多少,身上扛着那么多条命,做事不得不谨慎,对现在的他来说也一样。
一句话,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要了他和身边人的命。
周祁年的情绪渐渐恢复,他松开了环住江妩的手,“抱歉,刚刚有些没忍住。”
江妩摇了摇头,“没事。”
她的猜测周祁年没有正面给出答案,但江妩总觉得他爹应该不只是宴家军。
疑惑没能问出口,周祁年起身将手递到了江妩的手边,“上马车吧,不然赶不上大部队了。”
江妩拉住周祁年的手,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刚行驶不久,方霖就匆匆赶来:“督主,不好了!前方探子来报,说敌军已经开始小规模句进攻了,临城的百姓已经跑空了,我们的粮草和药品可能不够。”
周祁年掀开车帘,“把我之前备好的那几车粮草先用上,药品的话,你带着她去隔壁几个县城搜罗一些,真打起仗来,伤病员太多,没有药不行。”
江妩连忙跑下马车,作势就要去上方霖的马。
周祁年喊了一声:“小柳医师。”
江妩回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周祁年。
只看到他下了马车,走到自己面前,亲手替自己挽好发髻,再把自己给抱上了马。
“照顾好她。”
周祁年留下一句话后,直接上了马,亲自驾着马车快速跑了。
方霖只能坐得离江妩远一些,“坐稳了!”
战场上时间是最宝贵的。
多抢一息功夫,可能死伤就会少一些。
周祁年直接将那位自称有舅舅护着的新兵调到了自己身边。
“你叫祁荣?打过仗吗?”
“没有!但我可以学!我老子说我生来就是当将·军的料子。”
周祁年冷笑,“那给你一个机会,带一队人马即刻出发去临城,侦查敌军情况。”
祁荣被委以重任,得意洋洋地拿着腰牌回到十三营,“都听着,元帅让我亲自挑选几个人,跟我一起打头阵,刺探军情,谁自愿报名?”
铁大牛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破元帅,眼睛是瞎的?把我们副营长打伤,让这个去?”
“铁大牛,你不是能耐吗?还不给我起来出发!”
铁大牛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我搞不来侦查那一套,我只会杀敌。”
“那你就负责保护我。”
铁大牛心里暗骂道:你个二球货,我保护你?
石头忽然赶来,冲着祁荣喊道:“我去。”
祁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就凭你这一身伤?给我们兄弟添乱来了?”
周围几个跟祁荣关系好的士兵哈哈大笑,似乎都在嘲笑石头的不自量力。
石头不管不顾,上前一步:“我最擅长刺探军情,你带我去。”
“不行,就不带你,铁大牛穿上盔甲,我们走!”
铁大牛拍了拍石头的肩膀,“你好好养伤,这场仗有的是你发挥的机会,让那个瞎了眼的好好瞧瞧你的厉害,我不会输。”
石头握住了铁大牛的手腕,“刚刚你也受伤了。”
“害,我这点皮毛算个球,等哥上去多杀几个人头,给你助助兴。”
石头一脸担忧地看着铁大牛。
铁大牛被他看得不自在,“我要让他们好好看看,宴家军出来的人,不是孬种!”
石头被铁大牛的气势感动,一把抱住了他,“大牛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铁大牛你丫磨磨叽叽干嘛呢?大姑娘上轿啊?麻溜的,过来!”
石头目送着他们一行十人骑着马奔赴前线,手心攥得紧紧的。
都怪那个阉人!害得自己不能马上上阵杀敌!
周祁年正在研究如何排兵布阵,石头气鼓鼓地冲到了他面前。
“下一次让我去!”
周祁年头也不抬地说道:“养好伤再说。”
石头冷嘲热讽道:“如果不是你,我能伤?我不管,下一队必须安排我,我们十三营最擅长小队作战,好些经验足的人都被那个祁荣带走了!”
周祁年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远方,“倒也不是个废物,知道如何选人。”
“你任人唯亲!战场上的大忌讳!他要是临阵脱逃,害死的都是我们的手足。”
周祁年没有回答石头的话,只问了句:“我猜铁大牛也被他选上了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明知大牛哥跟他起了冲突,还让他随便选人!”
“他是上京兵马大元帅的侄子,学的东西不比你们少,只不过年纪小,没什么实战经验,总得锻炼锻炼。”
石头握紧了双拳,死死咬着牙关,像是要用眼神杀死周祁年一样。
周祁年抬头扫了他一眼,“脾气太燥,心性不稳,是战场大忌。”
石头愤然留下一句:“也比你是非不分,眼睛瞎好!”
周祁年嘴角扯了扯,无奈摇了摇头,反而是身边的暗卫上前低声问道:“督主,要不要……”
暗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周祁年一眼就把人给瞪了回去。
这名暗卫当时快马加鞭帮周祁年带回来了石头身世的消息,石头是五岁被石家村的一个老太太捡回去的,时间和失踪的地点都对得上,让周祁年更加确定了石头就是自己的弟弟宴时序。
但暗卫怎么也不明白,这人说话这么冲,曾经还打算谋杀他,周祁年竟然还留着活口。
周祁年心里知道这名暗卫不能留了,当初他一时心软留了贾一的命,却被他出卖,差点连累江妩。
有的人,该杀的时候,就需要毫不犹豫,周祁年摸了摸腰间的软剑,招来了那名暗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