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周祁年面前的麻烦事不少，一件比一件棘手。
他还未能想出万全之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操之过急了些。
一般官员都会在除夕后休沐几日。
原本，他计划带着江妩去温泉行宫住几日。
现在看来，这个计划要落空了。
周祁年只淡淡说了句：“陛下知道你的存在，一直都知道。也知道我在你的院子里留的时间最多。”
江妩不得不暗暗感叹，这世间的事情没有一件能瞒过陛下啊。
即便像周祁年这样凌驾于百官之上的红人，也会处处被掣肘。
需要我准备什么？江妩觉得自己有义务帮帮他。
周祁年无声叹了口气，“陛下听闻你会跳鸿影舞，想让你跳给大家看看。”
江妩内心倏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所以，他一早让自己学鸿影舞的目的在于此？可用自己去讨好陛下未免有些太不入眼了。
为了让京中其他人口口相传，说周祁年有个外室会鸿影舞。
可谁不知道鸿影舞是教坊司名曲啊。
江妩胸口一阵闷痛，几乎是颤抖着手写下了一句话，笔迹都有些乱。
也需要穿那种衣服去跳吗？
当日她已然豁出去一次了。
眼下还要丢脸丢到皇宫里去吗？
那些人会怎么议论她？
明明就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却被周祁年逼到这个地步。
周祁年的心口有些疼，当初他让江妩跳舞，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周业霆。
可谁知错了一步，就像滚雪球一般堆积，步步都是错。
他不想江妩去，可皇命难违。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拒绝陛下。
江妩起身，踉跄一步，差点跌倒。
周祁年连忙揽住了她的腰，“小心些。”
江妩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推开了周祁年。
哪能劳烦督主呢。
难怪这几日周祁年有些不一样，她还以为……
罢了，周祁年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动心。
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贱命一条的丫鬟。
之前周祁年换给自己的药丸快吃完了，她也不想再去问莫离要了。
看天意吧，能治好就治。
治不好也不强求了。
周祁年忧心忡忡地看着江妩，那失望的表情，如同一盆冷水浇透了自己。
心冷得可怕。
他知道江妩对自己已经彻底失望。
可他没办法明说。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如果将来自己要出事，他一定会提前让江妩离开。
江妩被周祁年扶着坐下后，心情已经平静了不少。
提笔缓缓写下一句话：督主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完成。
不就是一支舞么？
当自己是个舞女不就好了。
人活着，看透一点，没什么不好。
何况还是跳给陛下看，这辈子能有几次机会能跳舞给陛下看。
那天周祁年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出了江妩的院子。
他只知道，有些伤害可能无法弥补。
只能尽量去修复。
明明自己都快接近成功了，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早知道该晚一些告诉江妩这件事的，她也许还能开心几天。
周祁年爬上墙头的时候，深深看了一眼。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可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江妩落泪的画面。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一想到她会流泪，周祁年的心口揪成了一团乱麻。
索性直奔督主府。
于总管已经被方霖给抓了起来，关在了密室里。
周祁年进来的时候，于总管声音都带着哭腔，“督主，老奴这是做了什么啊？为什么要关着我啊？”
“沉香是什么时候入别院的。”
“督主打算安排江小姐过去之前。”
“你为何选她？可知道她什么身份？”
于总管一见周祁年的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好。
他吓得双腿发软，嗓音尖利：“督主，老奴可是一条心向着你的，那沉香真是在城东集市买来的。”
“城东集市？”
“是啊，京中贵人宅邸的丫鬟若非家生子，基本都会去城东集市买。有些是人牙子贩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家里穷苦要把自己卖了贴补家用的。”
“你初见沉香，怎么就挑中了她？”
于总管脸颊流下了冷汗。
周祁年没有对自己用刑，反而这么耐心地问，让他心里更慌更乱。
总觉得下一瞬，自己就会脑袋搬家。
“她说家里老父亲病重，等着钱买药，跪在我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她哭？”
周祁年皱眉，今天看到的沉香眉眼冷冽，根本不像是会轻易哭鼻子的人。
“是哇，是个可怜人，我还特意去了她家，看了她家里的情况，这些我当时都有记录，督主不信可以翻查。当初买春梨也是这样买的，要论起来，春梨那丫头也挺惨的，娘还是个哑巴。”
周祁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对于总管摆了摆手，言语冷漠，“若是收了人家的好处，下不为例。若是真有异心，你走不出这个屋子。”
于总管已经匍匐在地，“督主，冤枉啊！老奴，老奴只收过江小姐的打赏，旁的我都不屑于拿啊。”
周祁年忽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没想到那丫头月银不多还能给于总管打赏。
“出去吧，刚刚的事情你烂在肚子里，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耍小聪明。”
“多谢督主！”
于总管双腿打着哆嗦走出了密室，一阵冷风吹起，他长长吁了一口气。
关键时刻，还得靠江小姐。
他一早就听过周祁年审问犯人是什么样，宁杀错不放过。
自己今天能完整走出密室，多亏了江小姐，改日他要去好好孝顺江妩！
把她当亲娘一样孝顺！
自己的老命和下半生的幸福，全靠江妩了。
江妩在自己的房间打了个喷嚏。
今日风大，她在外面的时间长了些，好像有些受寒。
不过身体再怎么冷，也比不过心里的冷。
即便夜晚她泡在木桶里，也没缓过劲来。
“小姐，你今天很不对劲，是不是受凉了？要不要我去找高大夫来看看？”
春梨不知道莫离的真名，只知道她姓高，是个大夫。
但小姐吃了她的药就会好。
江妩摇头，滑入了木桶，水没过了头顶。
这样，好像就能清醒一点。
春梨在屏风外面守着，自然不知道江妩做了什么。
她一边念叨着：“今天回督主府，那秋菊主动来找了我，说什么除夕家宴的事情要找小姐商量，我还没来得及回话，方霖就阻止了她。”
“我觉得方霖人还怪好的，不过小姐你放心啊，我不会喜欢他的，我知道自己的什么身份，我可没资格喜欢别人。”
“小姐，你洗好了吗？洗好了敲敲木桶，我伺候你更衣。”
江妩不喜欢春梨伺候自己沐浴，所以一般春梨都在外面候着。
但今天江妩洗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
春梨觉得不对劲跑进去的时候，江妩已经晕了过去。
“小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