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轻叹口气，低声道：“所谓士农工商，商人一直都不被人看得起，且天下商业只有萌芽，多处商路不同，贸然收取商税，怕是会将这些萌芽也完全扼杀，得不偿失。”
“春播秋收，若想收商税，还是先要商业发达。”
吴晋云默默的听着杨天的话，脑中也在仔细思考，他本是心智通透之人，一点便透，很快便想明了其中道理，开口轻声道。
“陛下英明，是臣思虑不周了。”
“你也不是思虑不周，只是角度不一样。”
杨天面露轻笑。
也只有在面对吴晋云的时候，他才能把心中思考的很多事说出来，而且还能得到反馈。
这对他补全自己的计划，也有很大帮助。
“你刚才说的几点也很精准，只是时机未到。”
说着，杨天收敛笑容，道：“现在朝局行事你也看到了，有些时候，朕也是处处掣肘。”
“事，只能一步一步的做。”
吴晋云闻言，心底腾起几分怒火来。
乾元天下，当今天子，竟被朝局逼迫至此，何其悲哀。
天下群臣已然烂了，若不整治，社稷危局就在眼前。
可他吴晋云一介书生，即便看清了这事情始末，又有什么办法？
“你现在做的事也很重要。”
杨天的话打断了吴晋云的思绪，他微微抬头，见杨天嘴角挂着轻笑，心中又是一番感慨。
若角色互换，他现在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能否在这种压力下始终保持内心平稳？
他自问是肯定做不到的，即便看清了朝局，也知道该怎么处理，却也无法一直保持心态平稳，步步为营。
“蒋尚书年迈了。”
杨天继续道：“很多事情他已不再具体接手，很多事也做不动了。”
“但他也有他的本事。”
“朝廷只有这些税银，他却能让朝政平稳运转，拉着这架破败的马车一直向前，已是大功一件。”
“你要多和他学，朕还有很多事要托付你。”
吴晋云闻言，立刻起身，恭敬行礼道：“臣不敢，臣自当鞠躬尽瘁。”
“天下田亩户籍皆在户部，让你去查户部账册，查的不是账，而是人。”
杨天继续笑道：“你与朕心中皆有宏愿，但想达成，需先清扫路上荆棘，扫荡宵小。”
“这事才是重中之重。”
“臣明白。”
吴晋云再次躬身，心中的火焰徐徐燃烧。
正此时，何知从位面快步进来，杨天抬头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殿外，随即开口道。
“好了，你先回去，做事归做事，不要熬的太久，坏了身子。”
“多谢陛下，臣告退。”
吴晋云缓缓退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正等待召见的燕国荣。
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相互点头，都并未说话，擦肩而过。
御书房内，燕国荣跪地叩首，口中沉声道：“臣燕国荣，叩见陛下。”
“起来吧。”
杨天捏了捏鼻梁，觉得有些疲累，但还是轻声问道：“怎么了？”
燕国荣缓缓起身，轻声道：“臣探明，朝中诸多官员清晨将家眷送出京师，形色匆匆。”
“臣来是想请问陛下，该作何处理。”
杨天揉了揉太阳穴，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查明他们犯了何事？”
“只有怀疑，还未查明证据。”
“臣已派人暗中跟着，探明方向。”
燕国荣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陛下，青衣卫刚刚开始查办残害灾民案，他们便将家眷送出京师，其中定有问题。”
“问题肯定是有的。”
杨天睁开眼，眼中带着精芒：“做贼心虚。”
“他们怕真被青衣卫查到什么，朕雷霆震怒，也灭了他们三族。”
燕国荣没说话，而是静静的听着。
他这次入宫面圣，要的就是皇帝的态度，皇帝不发话，他也不能擅自做主。
“这些事，许文才可知道？”
燕国荣闻言一怔，低声道：“臣，并未告知部堂大人。”
“呵。”杨天轻笑一声，道：“暗察司乃吏部下属衙门，有事不报给主官，你却直接来问朕吗？”
听到这话，燕国荣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立刻跪地叩首道：“陛下恕罪，是臣思虑不周。”
“行了，朕没有训斥你的意思。”
杨天笑道：“以后，暗察司的事，你可秘奏于朕，但也要想清楚，朕为何把暗察司放在吏部之下。”
“臣愚钝。”
燕国荣已经明白杨天的意思了，但这时候却不能说什么。
很显然，皇帝陛下正在下一盘更大的棋，而吏部尚书许文才，是一个重要的棋子。
“吏部虽不属执法部门，但却管着暗察司，也管着天下官员，涉及官员的事，他们不能不知晓。”
杨天轻声道：“至于该怎么做，也应是许文才来问朕，而不是你。”
杨天几乎是在教燕国荣做事了，燕国荣心中明悟，叩首道：“臣，僭越了，请陛下责罚。”
“你没什么错。”
杨天挥挥手，示意燕国荣起身，又道：“你是真亲自提拔上来的人，自是朕的心腹。”
“暗察司虽有监察百官之权，朕却并未赐你执法权，你可知为何？”
燕国荣心中微动，仔细思考皇帝的话，心中腾起一阵温暖。
皇帝这是在保他。
暗察司，监察百官。
这衙门一成立，立刻就成了众矢之的，他燕国荣盯着别人，别人何尝不盯着他。
查办不法官僚的事绝非一日之功，杨天好不容易才提拔起来的心腹之人，可不想这么快就折了。
成立暗察司之前，这些事他就已经想清楚了，人选也是甄别很久才定下的。
和青衣卫不同，青衣卫就是他杨天手里的刀，可以凌驾六部之上做事，指挥使贺知章心念坚定，忠心耿耿，又是底层出身，是这个位置的最好人选。
其中最关键的是，他贺知章根本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可燕国荣却不一样。
他是功勋之后，乾元唯一一个上大统领燕冲的嫡子，让他做暗察司的主官，杨天是有深层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