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文轩侯跟两位子女的僵局持续至晨曦初现,终得破解。
“绛莺,我也考虑过鸿涛的意见,那就……决定娶礼部尚书的女儿吧。”
时下,绛莺已是家中事务的掌舵人,社交宴请自是免不了,常有京城贵妇人的聚会邀约,也因此风闻那位礼部尚书千金的事迹。
听说那位小姐体质柔弱,医师早有预言,难以度过十八岁的夏阳。
而她今年刚好十六,半年之后,便是命定之期。
文轩侯的意图明显,这个位置总要有人填补,特地为绛莺挑选了一位病弱之躯。
如此一来,家中不过添了一名主母,其他一切照旧,这已是他对绛莺最大的照顾了。
不容小两口争辩,文轩侯到底下了最后决定,消息已送达八皇子府,接下来全凭八皇子自己安排。
诸事安排停当,天已破晓,绛莺还可以回沁芳园补个觉,而林鸿涛跟文轩侯只能带着一身疲惫上朝。
事已至此,绛莺无法逆转,心中却隐有不宁,这位新主母真像文轩侯所言吗?
绛莺这一觉睡得分外忐忑,恍恍惚惚间已近黄昏。
安兰忙于婚嫁之事,绛莺便晋升安瑶为首席丫鬟。
这丫鬟手脚麻利,此刻匆匆而来,定是有急事相报。
“少爷,八皇子妃再次来访了,若您不愿见,就推托拖延吧。”
八皇子妃之前来访促成了一门亲事,安瑶心存不满,对于此次来访亦是言语不善。
“慎言,祸从口出,她是皇子妃,怎可如此无礼?”
安瑶尴尬低头,绛莺轻拍其头,示意无妨,等他归来再说。
实则,八皇子妃此次气势汹汹,绛莺也不知其意何在。
“八皇子妃今日好兴致,竟是独自前来?”
八皇子妃浅酌茶水,“陛下病情加重,八皇子正专心侍疾。”
“八皇子可真是劳心劳力。”
两人闲聊间,绛莺猜不中八皇子妃的真实意图。
“说起来,你选中礼部尚书之女,确是高明之举。”
“我曾见过她,恐时日无多,其父急于将其嫁出,以安葬妥当。”
“若非如此,名门之女多留几年也无妨。”
“这样,她也无法对你构成威胁,只要她可以撑到夺嫡之争结束,一切自会明朗。”
绛莺未于八皇子妃之言明确表态,只是微笑应对,毕竟不能跟八皇子妃正面冲突。
“往后,只要你诞下子嗣,文轩侯府必将由其承继,虽上有兄长,但你亦等同于府中女主人。”
“提及子嗣,我现下已有身孕。”
绛莺连忙祝贺,心中却是迷雾重重,不明八皇子妃的真正用意。
“我心里头挺不是滋味的,就进宫请了御医来看看。御医说,我身体虚得厉害,怀孩子有点勉强,要想硬撑着把孩子留住,就得有人贴身伺候,还得特细心那种。”
“我就拉上母妃去找皇后娘娘求了个恩典,皇后答应给我派俩丫环使唤,今儿个刚好到了,你俩去帮如夫人检查检查。”
检查?检查什么?
不过话是由八皇子妃说的,绛莺总得给人留点面子,只好扯了个假笑抬头。
一眨眼的功夫,绛莺的脸僵住了,反倒是坐对面的那位八皇子妃,脸上活色生香起来。
这……这是我娘和我姐?
绛莺那表情彻底露馅了,等他回过味来,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底细,八皇子妃知道得一清二楚?
“八皇子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八皇子妃轻轻一笑:“当然是八皇子的一番心意了,不知道今天的礼物,不知如夫人还满意不?”
八皇子妃心里大概有数,林鸿涛那是什么人,他能痛快答应,风风光光把礼部尚书的千金娶进门,绛莺的态度很重要。
今天这么做,算是还个人情。
“礼物?”
“也算不上,我将宫里的两个丫头带出,出来后却发现不太顶用,我瞧着如夫人家规整,就把她们送给如夫人你调教吧。”
绛莺心里翻江倒海,多年来的团圆梦,突然就摆在了眼前。
不知什么时候,绛莺的眼角瞬间泛起了泪花,他连忙抹了抹:“多谢八皇子妃您信任,这事就交给我吧。”
“互利互惠嘛,你懂事,我也不会叫你吃亏,我会叫你知道,你现在做的决定,有多明智。”
一听这话,绛莺连忙应声附和,激动之下,竟直接跪下行了大礼向八皇子妃。
“行了,我这儿不讲究这些虚礼,你知道我们是何心意就成了,我这身子沉,先回去歇着了。”
“好的,我送您。”
给安兰使了个眼色,让她好好安置母亲跟姐姐,自己则出门送八皇子妃到大门外。
等到八皇子妃坐的马车消失在了巷尾,绛莺就像脚底抹油一样奔回来,担心晚了一秒,母亲跟姐姐就出啥岔子。
推开门走进母亲跟姐姐暂时住的小屋,这下有空仔细打量,只见娘亲头上,不知添了多少白发。
“娘,姐……”
绛莺已经泪如雨下。
“绛莺!”
母女三人紧紧相拥,之前在宫里虽然相见,却不能这么随心所欲。
“娘,姐,你们在宫里过得怎么样?”
“有你事先安排,我们都挺好。”
“你呢?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听说八皇子妃讲,前些日子出事了。”
绛莺点点头,话至此她不想再谈论这事,每每一提起,心就揪着疼。
母亲理解她的难处,也没再追问。
八皇子妃前脚刚走,这边母女三人温馨着,绛莺就派人去了林鸿涛的书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事绝非区区人情债那样简单,它代表八皇子已深挖到绛莺的出身之谜,甚至可能洞察到文轩侯府有意庇护绛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