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昏暗光线，姚珞珞看到姜珣露出了一个笑容。
转瞬即逝。
但不得不说，就这一瞬间，足以秒杀方才她看到的满街美人。
不论男女。
姚珞珞借着这个念头，非常短暂地回想了一下此前看到的香艳场面。
结果姜珣仿佛有读心术似的，突然问她：
“徐小姐……方才可看到了什么污秽之人？”
城东这条街道原本有个清水出芙蓉的官名，但因着这些年街上的特色产业越来越统一，民间便给它起了个诨名，名为百香街。
百香销魂，红颜蚀骨。
到过这里的人，无一不是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姜珣自然是来过这里的，他经手的任务，其中至少三成的目标都是在这里被找到的。
杀完人，姜珣提剑便走，一刻也不多留。在他眼中，没有美丑之分，只有死生之别。
就连周禅这样的风流浪子，也是看不上百香街这样的地方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更喜欢同美人用大脑交流，而不是别的什么。
但姚珞珞毕竟是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姜珣只怕她看到什么冲击心灵的东西，晚上回去做噩梦。
姚珞珞一脸纯洁：“没有啊，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好歹是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但徐湘祈今天可能真的要做噩梦了。
姚珞珞回答得坦然，姜珣松了一口气，信了。
“没有就好。”
姜珣的呼吸动作一旦稍稍幅度大些，姚珞珞就感觉自己被他胸前略显弧度的胸肌压迫过来。
讲道理，他们虽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哪怕开明如现代人姚珞珞，也觉得现在的处境真的很怪。
她指指外面，道：“周渝光……”
“无妨，有人跟着，多亏徐小姐神勇，失踪案才能有如此进展。”
姚珞珞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姜珣是在夸她还是在阴阳她。
但她随即想起一件事情——
“你怎么会在这？”
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姜珣的声音宛如耳语：“下属禀报，周渝光行踪可疑。”
果然。
姚珞珞大囧，她今日真是多此一举。
看着面前的人因为尴尬而红透了耳廓，姜珣只觉得心像是被雏鸟的一片绒羽轻轻划过，于是跟着变得绵软柔和。
他正要说些什么，两人身侧轻飘飘落下一个黑影。
影九极其没有眼色地拱手禀报：
“首司，事情有点麻烦。”
姜珣一顿，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肃然。
“说。”
影九看了姚珞珞一眼，才道：
“此处确实是周渝光的据点，属下偷偷潜入，发现了关押被劫女子的地牢。地牢只有一个出入口，有数人把守，易守难攻。”
“属下打听到，今夜子时，这些被劫走的姑娘会被挂牌售卖，届时，周渝光手中的所有姑娘都会被逐一展示，有助于我们制定计划。”
汇报完情况，影九自觉站在一边，等候姜珣指令。
周渝光手中尚有人质，陛下的旨意是解决此事，安抚民心，因此姜珣要尽可能保下这些人质的性命。
他沉声下令：“影九，你将徐小姐安全护送回府，再叫上影七，子时同我一同进去。”
“是。”影九面无表情地应声，架起姚珞珞就向外走。
“哎，等等。”姚珞珞轻松挣脱影九的钳制，跑回姜珣面前，语带恳求。
“我可以一起去吗？”
“什么？”姜珣微微诧异，沉吟片刻，劝道：
“此地污秽，且恐有危险。天色已晚，徐小姐还是回去……”
姚珞珞双手合十：“拜托了姜公子。”
“……”姜珣心中叹了一口气，转向影九：“准备一套合身的行头。”
“还有。”姚珞珞突然想起，转身对影九道：“这位公子，能否劳烦你去徐府给我的丫鬟冬青传个话，告诉她我一切安好，明早就回去。”
冬青和刘江驾着一辆空马车回了徐家，自己又迟迟未归，她肯定急坏了。
姜珣颔首，示意影九照做。
影九既没有对姚珞珞的任性莽撞表示不满，也没有对姜珣的决定提出任何不赞同，充分表现身为下属，只听命、不思考的良好素质：
“是，属下领命。”
姚珞珞脸上开心，心中愁苦。
深入虎穴这事一听就危险，都已经找到姓周的大本营了，她就不相信这事还能办砸。
今日一整天，她先是被学习折磨，又是一番高强度运动，别看她现在站的挺稳，实际上两条腿都软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回家扑进她软绵绵的大床，睡个昏天黑地。
姚珞珞苦哈哈地问徐湘祈：“咱们到底为什么要跟着他们啊？”
自然是因为，徐父绝不会是周渝光的“户”之中，唯一一个朝廷命官。而周渝光的黑色产业面向的人群，也不可能只有京城的官员。
有机会知道这些脏事，又能在周渝光手上出得起价格，可想而知，一墙之隔的门内，那些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无论哪个拎出来，都不会是一个无名小卒。
京城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富人吃穷人，官宦吃富人，皇城吃官宦。
不同阶级的人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天堑，任人有三头六臂也爬不过来。
而只有同一阶层的人，地位相当，权势对等，才有玩计谋的必要。
这扇门背后，藏着里面的人最龌龊的一面。
有些时候，人只需要知道什么，而不必证明什么。
证明这件事，自有人咬牙切齿、迫不及待去做。
这些念头在徐湘祈心中一闪而过。
她同姚珞珞解释：“或许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呢。”
想起姜珣手臂上的伤口，姚珞珞心道：
不帮倒忙就好。
她打定主意，一会进去，她就乖乖跟在姜珣身边，不听不看不说话，哪里都不去，做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机。
姚珞珞裹着一件绛紫色的披风，头戴一顶黑色纱帽，同姜珣一起坐在距离采兰苑不远的酒肆里，观察周边的情形。
采兰苑门前有些冷清，姚珞珞心想，这世间终究还是正常人多些。
怎料子时方至，打更声一起，如同向平静无波的池塘中丢出一颗石子，四面八方有不少人纷纷起身，脚步匆忙地往采兰苑赶来。
与此同时，采兰苑的门缓缓打开。
散发奇香的烟雾从门中蔓延出来，采兰苑内灯光大盛，乐声骤起，恍惚见到许多身形窈窕的女子穿梭其中，恍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