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妙。
如果在追赶的路上便力气用尽,一会万一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姚珞珞连挣脱的可能都没有。
她在心中计算,最多一炷香时间,马车再不停下,她就放弃。
然而追到现在,马车几乎已经来到了城都边缘。
姚珞珞突然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奇怪的声音。
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她随之停下脚步,喘息片刻,恢复体力。
但方才的声音似乎并非姚珞珞力竭之下的幻觉,仍在她耳边若有若无地回荡。
姚珞珞无暇顾及,躲在墙后,看到马车中钻出一个人影。那人似乎是同车夫吩咐了什么,便见马车掉转方向,缓缓驶离此地。
而那人步履匆匆,头也不回地向前面一条街走去。
此时已至黄昏,光线变得昏暗。直到那人的身影几乎消失在姚珞珞的视线之中,她才咬咬牙,抬步跟上。
只要知道那人最后进了什么地方便好,姚珞珞在心中给自己设下底线,只要确定了此人踪迹,姚珞珞绝不以身涉险。
她追着人影的脚步,转入一条陌生的长街。
眼前一花,竟是满目姹紫嫣红。
长街左右,高楼矮馆鳞次栉比,每家每户都在门头挂满成串的长明灯,灯上各自罩着惟妙惟肖的美人图,作画的灯面浸过染料,映照出的光线不是单一的橘色,自有红黄蓝绿,好不热闹。
灯火的颜色落下来,便与门前姑娘公子们身上的薄纱交相辉映。不似姚珞珞曾在某些粗制滥造的影视作品中看到的那样,门前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各个都是一顶一的相貌,媚骨蛇腰,星眸流盼,谁被那眼神瞧上一眼,浑身骨头都能酥掉半截。
最最关键的是,除了身上一层轻纱,他们竟是一块多余的布料都没穿!
姚珞珞和徐湘祈同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到愣在原地,还是徐湘祈先反应过来,慌乱道:
“珞珞!快将眼睛捂上!”
姚珞珞三魂丢了两魂,闻言什么都没想,下意识执行。
眼前一黑,管他红颜枯骨,通通烟消云散。
姚珞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怅然若失,心里有点痒痒的。
想看。
察觉到姚珞珞的蠢蠢欲动,徐湘祈有气无力:
“周府的马车……”
“对对对!”姚珞珞赶紧回神,这时才想起,她将人跟丢了。
明码标价的美人们大多都只站在自家招牌底下,街上人头攒动,都是来此消费的恩。
要在人群中找到方才那人的身影,如同在大海中找一滴水。
徐湘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既然人跟丢了,便连声催促姚珞珞快些离开此地。
鼻息之间都是黏腻湿润的脂粉香,徐湘祈一刻也不想多留。
“好吧。”姚珞珞本着对美的追求,闻言不由满心惋惜。正要转身,却听到前面不远,传来一声含糊的“周兄”。
周渝光!
姚珞珞定睛一看,十五步之外,被几人恭敬簇拥在中间的中年男人,正是方才马车上下来的人影。
这人会是周渝光吗?
他们要去哪里?
姚珞珞动心起念,右脚微微抬起,正要迈步向前。
突然,身旁的阴影中伸出一双惨白的大手,电光火石间牢牢捂住姚珞珞的口鼻,长臂揽过她的腰肢,猛地将人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下一瞬,只见周渝光阴鸷的视线倏地射向姚珞珞原本站着的位置,却只看到一个丰腴的美妇。
狭窄的缝隙中,姚珞珞正拼尽全力挣扎。察觉到腰间的手微微松开,她当机立断,瞬间拔下头上的发簪,凭感觉狠狠扎了下去。
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哼,姚珞珞扭头就跑,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手臂,将她困在冰冷的墙壁与温热的胸膛之间。
那声音微微喘息,一呼一吸尽数扑在姚珞珞耳边。
“是我。”
“姜肆!”姚珞珞低声惊呼,语调高昂,心却重重落了回去:“怎么是你?你吓死我了!”
是你吓死我了。
姜珣平复着翻滚的内息,感受到怀中姚珞珞鲜活的存在,第一次有些贪婪地不想放开。
负责盯梢周渝光的影卫一封急信,飞鸽传书,姜珣原以为是案件有了进展。
进展也的确是进展,只是等他看完最后一句,一瞬间血液逆流,仿佛心脏停了半拍。
“周便装出府,无随从,影九追踪,属下留守。”
“另,徐家小姐独身尾随周后,求请计宜。”
周禅正同姜珣议事,低头整理衣摆的功夫,只听桌上的纸页无风自动,再看对面,哪还有姜珣的人影。
周禅茫然地眨眼,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本子。
翻开第二页,记:
六月初二,姜珣无故旷工,欠周老板一顿好酒。
负债人姜珣对此一无所知。
大概是因为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距离姚珞珞如此近过,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姜珣只觉头重脚轻,眼中只剩下姚珞珞一人。
接着是手脚发软,脉搏失序,经年训练出的强大意志力下意识挣扎,试图保持清醒,在理性和感性的撕扯中,姜珣头痛欲裂。
难道这就是情愫的力量?
姜珣终于察觉出不对。
他微微用力,握紧姚珞珞的手臂,强打精神。
“……簪子上沾了什么?”
姚珞珞瞪大眼睛,什么都来不及想,果断道:
“你给的迷药!”
常言道三步之内必有解药,虽然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足三步,但姜珣身上应该会有解药吧……
姜珣松开姚珞珞的手臂,在已经止血的伤口上重重一按,身体在疼痛的影响下恢复了些许力气,他从怀中掏出解毒丸,一口吞下。
姚珞珞低着头不敢看他,心虚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迷药自然是用来防身,涂在簪子上备用正常得很。突然被人不明不白地拖进窄巷,她奋力反抗,还成功反击,更是对上加对。
……就是没来得及分清敌友。
姚珞珞胡乱想着,突然听到姜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徐小姐,你很厉害。”
姚珞珞眨了眨眼睛。
“今日之事应当怪我,是我行事鲁莽。只是情急之下,权宜之计,还请徐小姐见谅。”
“不不。”姚珞珞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你是为了救我,我知道。”
她早已想通其中关窍,定是方才姜珣察觉自己身陷危险,才会有这般举动。
“多谢你,姜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