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不满,但皇后却可以坚持保住赫儿,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用猜,答案肯定不是简单的兄妹亲情。
“那是因为,宋静姝手上,有四分之一国库。”
说完,公上鸢又解释道:
“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宋家染指了国库的控制权,而是一个习惯成自然的叫法。”
“宋家当年只剩下宋氏兄妹,却能将宋静姝嫁给最有夺储胜算的皇兄,凭借的就是宋家祖辈积攒下来的基业。”
“宋家祖产,几乎可与国库匹敌。”
据公上鸢介绍,宋家祖上的基业是前朝积累下来的。那时候各方势力割据,宋家瞅准时机,发了不少黑心财。公上氏一统天下之后,当时的宋家掌权人十分有远见地花费半数家产买下了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建国之初,百废待兴。宋家极有诚意,且求得不过是一个不参朝政的后世荫庇。权衡之下,皇室许下了宋家这个位置。
说到这里,公上鸢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
“宋家先祖的初心或许只是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本本分分地守住家产,一辈辈将血脉传承下去。千算万算,却没能算到,人心不足。”
朝代更迭,宋家的手越伸越长。但那时皇室和宋家的牵扯已经太深,宋家的渗透盘根错节。连根拔起,只会两败俱伤。
“不知道该不该说庆幸。”公上鸢轻叹:“宋家虽富可敌国,却子嗣不兴,到了宋静姝这一辈,家中之余他们兄妹二人。他们的父母死于疫病,匆忙间将家产一分为二,分别交由宋瑜、宋静姝掌控。”
虽说兵力才是国力的体现,但招兵买马、粮草补给,无一不需要坚实的国库在背后支撑。
正因如此,哪怕宋静姝的所作所为没有担起国母的职责,皇帝和群臣也不得不容忍她的存在。
十数年来,宋静姝与公上煌的关系,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宋静姝提供金钱支持,确保国家各行各业运行流畅。
公上煌给足宋静姝体面,保留宋氏一族的荣光。
姚珞珞面色难看。
替公孙梦伸冤这件事,比想象中还要困难。
徐元婕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点点头,迅速抓住问题的关键:
“宋瑜告老还乡,是辞官了?”
“没有。”公上鸢淡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世袭罔替的爵位,他哪里舍得。”
怪不得。
宋静姝手中掌握着堪比半数国库的资产,甚至还只是十几年前的数额。
宋家世代经商,财富只会不断积累。
公上鸢叹息一声:
“所以本宫方才说,想要给皇后定罪,仅凭这一份供词,恐怕不够。”
话音落下,姚珞珞的大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那个念头消失得太快,姚珞珞没来得及抓住。
徐元婕的声音紧随其后:“姑母的意思是,我们面对的不止是皇后,还有陛下。”
公上鸢放缓表情,柔声道:
“他是你的父皇。”
“……”这一句父皇徐元婕一时之间叫不出口,犹豫一瞬,还是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陛下可能会知情吗?”
公上鸢脸色瞬间变了,她嘴唇翕动,看样子原本打算立即驳斥徐元婕的话。
神色却蓦然凝住,半响才道:
“皇兄不是这样的人。”
徐元婕顿了一下,道:
“那好,我们就先解决最直接的凶手。”
“这份供词。”徐元婕用之间摩挲上面干涸的墨迹,“最多能为我们争取到什么?”
公上鸢没有美化徐元婕现在的处境:“你现在进宫,当着皇兄的面呈上去,连一句解释的时间都不会有,禁卫会将你送入天牢。”
“由我出面,带你入宫陈情,恢复你的身份。倘若你能与皇兄培养出父女之情,再拿出这份证据。两相权衡,你或许会得到补偿,或许会被远嫁流放。”
公上鸢不想从徐元婕眼神中看到失望的神情,转换视线,极目远眺。
“婕儿,这就是皇家。”
皇城之内,是非曲直从不是铁律。
想凭借一腔热血在最高权柄面前伸张正义,无异于痴人说梦。
窗外飘来阴冷潮湿的浓雾,浓雾之下,是看不见的陷阱与毒蛇。
公上鸢与徐元婕在这浓雾中步履蹒跚,找遍了所有方向,都只看到绵延万里的山穷水尽。
“叩叩。”
轻微的响动将两人从恍惚中惊醒,徐元婕低头看,是姚珞珞在无意识地轻叩桌面。
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赫然是苏小的供词。
姚珞珞脑海中始终有一个隐而未发的关键在嗡嗡作响,但她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她直觉问题的答案,就藏在苏小的供词中。
徐元婕静静等着,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她知道姚珞珞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有什么她们错过的,重要的东西还没有被发现。
漫长的等待过后,姚珞珞的声音如同刺破浓雾的阳光般,打破了沉寂的局面。
“确定犯罪事实的关键:”
“一是动机,二是人证,拜苏小所赐,这两样东西我们已经都有了。”
“你是说物证?”徐元婕迅速跟上姚珞珞的思路。她仔细回想一遍宋静姝的计划,却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证明这件事情的发生。
她看向姚珞珞。
后者却没有看她,反而将视线落在桌上。
徐元婕循着姚珞珞的指尖,看到了一行字:
“……我不忍心杀掉那个孩子,便带着她逃到陈茹欣的住处,将孩子交给了她,再返回宫中,躲进了冷宫……”
姚珞珞的脸上隐隐浮现一抹笑意:
“那天晚上,苏小是凭什么自由出入皇宫,做了这么多事情呢。”
没错。
皇后令牌。
徐元婕的眼睛骤然亮起。她们一直将视线集中在宋静姝的计划本身,其中牵涉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宋静姝的目的是什么。
因此才会忽略这个不引人注意的细节。
公上鸢也面带喜色。她方才说,公上煌对宋家的态度,尚有未尽之言。
身为帝君,怎会甘心国家的兴衰日日受制于外姓之人。
但宋静姝的重要性举足轻重,不可擅动,动之,便要力若雷霆,一击必中。
苏小的供词无关痛痒,一句屈打成招就能将水搅浑。
但若是十六年前的皇后令出现在婉妃宫中一个小宫女的手中,那份供词的可信度便会高上许多。
只需时机成熟,谋杀皇妃、皇女的罪名,便能牢牢地扣在宋氏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