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把被子捡回来重新盖好，徐元婕看着头顶轻轻摇曳的床幔，想了想，问：
“最初出现那天，是你救下了长姐吗？”
姚珞珞没想到，徐元婕最先关心的竟然是这件事。
“算是吧。”那天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那一天她没有意外穿书，故事中的所有人物就会按照他们既定的轨迹，走向每个人原本的结局。
所以有时候想想，虽然她想念那个有空调有手机的世界，但她很庆幸自己出现在了徐湘祈身边。
她是个很好的人，那样的结局配不上她。
“哦。”沉默片刻，徐元婕不咸不淡应了一句。
姚珞珞了一会，没忍住又问：“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吗？”
关于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而徐元婕是书中女主的真相，徐湘祈几经考量，还是决定暂时不要告诉她。
其一，作为女主，整本小说几乎三分之二的剧情都与徐元婕有关，被提前剧透人生，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其二，现在徐元婕的命运轨迹已经因为她们的介入而发生改变，那么姚珞珞记忆中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不一定会如期出现，不必平白增添对未来不必要的期许或担忧。
在一些重要节点到来之前，姚珞珞会尽可能隐晦地帮助徐元婕趋利避害。
而徐元婕的公主身份，或许也能在姚珞珞未来行事过程中增添便利。
这才是真正的双赢。
姚珞珞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没什么想问的，睡吧。”
明明是一件再荒诞不过的事情，徐元婕却潜意识觉得，无论长姐还是姚珞珞，都没有骗她。
她们会一直这样奇怪地生活下去吗？
她在徐府的日子或许所剩无几，但长姐直至出嫁之前，恐怕都没有离开国公府的机会。
她们会被虞夫人或者徐苓芷发现吗？
想着这些，徐元婕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听到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姚珞珞睁开眼睛。
陌生的床榻，陌生的气味。
她其实不大能睡得着。
就像来到这个世界最开始的那几天，她几乎每天都会失眠到天微微亮，才能勉强睡着一会。
然后很快被冬青叫醒，学一大堆她看也看不懂的东西。
她不会写毛笔字，练习到现在，还是和徐湘祈的字迹相差很远。
她用不惯茅房和马桶，为此克服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不敢大声说话，不能像自己原来那样对着枕头或是镜子自言自语，甚至睡觉也不敢睡得太死，她害怕自己说梦话，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知道无论哪一个世界，异类都会成为被排斥、被消灭的对象。
她每天怕得要死。
湘祈很好，徐元婕也很好。
可她还是无时无刻不感受到孤独。
因为这里不是她的世界。
徐元婕睡得不太好。
一整个晚上，她被噩梦缠身。一会梦见徐家被满门抄斩，徐湘祈的头咕噜咕噜滚到脚边，死不瞑目地瞪着她；一会梦见面目狰狞的怪物撕开徐湘祈的身体，从她的胸前钻出来，抛下生机尽断的徐湘祈飞檐走壁，所到之处哀嚎遍野。
一觉醒来，满身都是冷汗，连枕头都打湿了。
她察觉到不对，猛然扭头。
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
“早啊。”姚珞珞站在餐桌前与徐元婕打招呼，“刚送来的早膳，一起吃。”
徐元婕狂跳的心脏慢慢落回胸腔。
“长姐起得好早。”
姚珞珞又恢复了徐湘祈日常的模样，笑容淡而柔和：
“睡不着，索性早些起来。”
徐元婕利落地完成洗漱，坐在姚珞珞对面。
她看起来气色不大好，嘴唇没什么血色，正在小口喝粥。
纠结片刻，徐元婕还是开口问：
“你不舒服吗？”
“嗯？”姚珞珞抬头看她，随即想到，大概是自己的样子让徐元婕误会了。
“没有，只是饿了。”
姚珞珞抬手摸了摸脸，湘祈的这幅身子似乎有些低血糖，她之前就注意到了，所以格外注意早餐的搭配，争取把她的身体养得好一些。
徐元婕怀疑姚珞珞是在敷衍自己，但吃过早饭，她的脸色的确肉眼可见变得红润。
姚珞珞站在门前轻扣，侍女应声而来，收走了桌上的碗筷。
“看来三妹的推断也有出错的时候。”姚珞珞在徐元婕身边站定，一同看向外面忙碌奔波的宫人。
“昨日你说，审讯苏小要不了多少时间，可我们已经被软禁了将近十个时辰，长公主那边还是没传来什么动静。”
“难懂的不是苏小，是殿下。”
姚珞珞笑笑：“也对。”
想必公上鸢已经再一次看到苏小的供词，这一次，已不由得她不相信。
作为一桩实打实的皇室丑闻，公上鸢想要的真相大白，无疑成了一个笑话。
事情将会怎样发展，端看公上鸢如何取舍。
是保住对公孙梦的情谊，求陛下主持公道。
还是放弃对一个死人的执念，维持皇室的荣光。
“徐小姐。”
房门不知何时被悄然打开，宿荷站在屋子中间，躬身唤道。
姚珞珞和徐元婕一同转过头来，年轻明媚的少女容色灼灼，一时间压抑的房间都明亮了几分。
宿荷神情未变，恭敬道：
“殿下有请。”
公上鸢高坐台上，比起昨日，显然已经冷静许多。
她一挥手，一纸沾血的供词便从她手边飘落而下，晃晃悠悠落到两人面前。
没有人低头去看，纸上的内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无比清楚。
公上鸢疲惫地遮住眼睛，轻声道：“你是对的。”
“皇后就是凶手。”
姚珞珞没有如临大赦般的轻松，谨慎道：
“回殿下，臣女只是呈给殿下一份供词，仅此而已。”
公上鸢没有理会姚珞珞话中的明哲保身，她一整夜没睡，如今心力交瘁。
她自顾自道：
“宋静姝是凶手，这件事就只能到此为止。”
“我没能力沾染朝堂是非，也没资格左右皇兄的家事。”
“早知如此，当初我该多劝劝她的。”
这几句话如同喁喁自语，除了她自己，谁都没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