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珞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在公上鸢发作时闭上眼睛，任由碎片一一扇在脸上，再纷纷飘落。
徐元婕急道：“长姐！”
她身形一动，就要向公上鸢解释。
手腕被人用力握住，姚珞珞将徐元婕拉回身边，看着她，隐晦地摇摇头。
公上鸢的崩溃是必然，姚珞珞心中早有准备。既然她已经承受了公上鸢的怒火，徐元婕就不要再去趟这个浑水。
公上鸢不愿意相信，但苏小就在这里，她如果想要查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徐家既然有底气将人带回来，便是自问心中无愧。
这些道理姚珞珞知道，公上鸢也知道。
姚珞珞便要下跪自陈。
却见徐元婕先她一步，跪在公上鸢身前，正好挡在公上鸢与姚珞珞之间。
公上鸢含泪低头看她。
徐元婕轻声道：
“审讯苏小是臣女所为，方才的供词，是臣女执笔，字字句句皆出自苏小之口。”
“殿下，臣女以性命担保，供词之中无一杜撰。”
“求殿下，相信臣女。”
说罢，徐元婕重重磕头，在公上鸢面前长跪不起。
公上鸢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
她们是在，逼着她接受真相。
公上鸢只觉得遍体生寒，心中却有一团火焰越烧越旺。
她的视线仿佛穿越时空，看到当初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
她整夜跪在太和殿外那晚，宋静姝在想什么呢？
是在责怪她这个妹妹多管闲事，还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又或是，担心东窗事发，想将她解决掉，一劳永逸。
皇兄呢？
他知道这一切吗，他默许宋静姝玩弄人命吗。
一个又一个疑问在公上鸢的脑海中横冲直撞，仿佛要无视身体的禁锢冲出来。她头痛欲裂，发出嘶哑的呻吟。
眼前的景象模糊又清晰，恍惚间她听到了许多声音。
是梦儿在笑，是皇兄在责怪她胡闹，是宋静姝在替她求情，是徐元婕求她信她……
最后通通变成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
“救命！救救我！”
“阿鸢！阿鸢！我不想死！”
“公主殿下！殿下救我！”
“啊——”
公上鸢一把将桌上的点心首饰统统扫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宿荷冲进来时，便看到公上鸢扶着桌角大口喘息，宛如溺水般的模样。
“殿下，您怎么样！”宿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头扬声道：“快去请太医……”
“不必！”
公上鸢勉强睁开眼，剧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她的神经，却也让她从未有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清醒。
“将苏小带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本宫要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
她眉头紧拧，又道：
“宿荷，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决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宿荷观察公上鸢的面色，忧心道：“殿下，先找人来给您瞧瞧身子吧。”
公上鸢挥挥手，宿荷犹豫片刻，将苏小带了下去。
她跌坐回软榻，闭上眼睛休息片刻，才看向仍跪着的两人。
“至于你们。”公上鸢神情难测，淡淡道：“便留在公主府做几日吧。”
话音落下，门外走进两个小丫鬟，将徐元婕和姚珞珞两人带了出去。
丫鬟将两人领到一处距离不远的偏殿，行礼离开。
说是偏殿，但面积却也不小，环境设施一样不差，比起术雅苑不相上下，与徐元婕住的地方相比，还要好上不少。
姚珞珞放下心来，还好只是软禁。
她看向徐元婕，只见后者已经悠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三妹。”姚珞珞苦笑，“这下一个人情恐怕不够了。”
徐元婕挑眉笑了：“银货两讫，哪里不够？长姐不要胡说，我可不是什么黑心商人。”
两人被关在一处，也算是同甘共苦。姚珞珞没有多纠结，舔了舔嘴唇，也像徐元婕一样倒了杯茶水喝。
“用不了一天时间。”两人休息得差不多，徐元婕开口道：“审苏小这事我有经验，最多三个时辰，她就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都交代了。”
姚珞珞知道，徐元婕是在宽慰她，便笑道：“这里吃好喝好，还有你陪我，时间再长些也没关系。”
徐元婕眨了眨眼，“长姐真是这样想的？”
“当然。”
姚珞珞从没想过公上鸢会直接相信她说的话和呈上去的供词，哪怕有徐元婕在侧作保。
姚珞珞今天来真正需要做的，只是把苏小交还到公上鸢手里。
无论她信与不信，只要公上鸢决定审问苏小，事情就算成了。
正确答案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公上鸢手中。
姚珞珞一本万利，替徐家满门在中间赚了一笔差价。
听到姚珞珞的答案，徐元婕低下头，很好听地笑了几声。
“长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姚珞珞回过神来：“你说。”
徐元婕出其不意，动作极快地握住姚珞珞的手腕。
她下意识挣脱了一下，没甩开，便随她握着。
没等姚珞珞好奇，徐元婕低声开口：
“长姐，你到底是谁？”
心跳加剧，脉搏飙升。
感受着掌心明显加快的跳动，徐元婕眯起眼睛。
姚珞珞下意识做出后退的动作，徐元婕却将手握得更紧。
手腕上的力道让姚珞珞清醒过来。
镇定道：
“元婕，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问？”
要命了，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湘祈还没醒啊。
徐元婕声音不大，神情却是凌冽的。
“从上次我去找长姐问玉扣的事情时，我就觉得奇怪。”
“你虽然有和长姐相同的声音和容貌，但我直觉你并不是她。”
“后来我们几次接触，你却又变得和长姐一模一样。”
她握着姚珞珞的手腕不肯松开：“直到今日，你求我帮你。”
“长姐绝不可能说那样的话。”
掌心的脉搏重新变得急促。
徐元婕一双眼睛锋利无比。
徐家的大小姐，应当永远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小时候她看着他们的那种眼神，慈悲、冷漠，她绝不会忘。
而这个冒牌货再怎么伪装，眼神中的真诚与直率仍显露无疑。
——与长姐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