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门房收到长公主府递来的帖子。
“传话的小厮说,长公主的原话是‘本宫与湘祈小姐一见如故,故此相邀,希望虞夫人能携令嫒赴宴’。”
虞夫人将烫金的请帖端端正正地摆在桌上,笑着看向对面,“母亲竟不知,祈儿何时与长公主有过一面之缘?”
“兴许便是前些日子宫宴上见过女儿。”
徐湘祈又恢复了在虞夫人面前恪守礼节的乖顺模样,温声道:“长公主兴许只是随口一说,母亲若觉打扰,那便不去。”
“只不过,如今苓芷也到了相看的年纪,长公主难得设宴,多有青年才俊,说不定会遇到苓芷喜欢的。”
姚珞珞轻轻打着蒲扇,驱散正午时分的炎热。
“母亲当真不想去吗?”
虞夫人在心中思量。
徐湘祈之所以在陛下诞辰之上大出风头,为的恐怕就是这一张请帖。
可是,她要见长公主做什么?
联想到日前被徐湘祈讨走的三姑娘的玉扣,虞夫人仍旧没有头绪。
自从徐湘祈闹过一次自杀之后,她的行事作风像是变了一个人,做出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拼凑不出她的想法。
可她的行为习惯又与之前没什么变化,无非是胆子大了些,性子活跃了些。
就像现在,她明明还像以前般对自己恭敬有加,话里话外却又威逼利诱,让她不能也不想推拒长公主的邀请。
“难为你还惦记苓芷的婚事。”
虞夫人将桌上的请帖收进匣子,“长公主相邀乃是身为臣子的荣幸,岂有拒绝之理。”
主院窗后是一片幽篁的竹林,有风掠过,传来竹叶交错的沙沙声。
“春华宴定在五日后,如今天气渐渐热了,是时候该给家里的姑娘添些夏装了。明日便安排裁缝到府上给你们量体裁衣,正好到时穿着。”
虞夫人将心中的疑惑压下,说起一桩闲事。
“多谢母亲。”
话已带到,姚珞珞便打算起身离开。
虞夫人也作势起身:“春华宴虽不比宫宴,没什么拘束。不过你妹妹顽劣,我还需提点她一番,免得闯祸。”
姚珞珞闻言微微挑眉。
虞夫人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湘祈,徐苓芷可是有些日子没来找你的麻烦了。”
被姚珞珞提醒,徐湘祈才想起,她与徐苓芷已有些日子没见过了:
“可能是母亲叮嘱过她不要找我的麻烦。还记得吗,变数。”
对哦。姚珞珞点点头,深感认同。
没有徐苓芷捣乱的日子,连空气都变得香甜了。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快。出发当日,姚珞珞和徐苓芷穿着新制的夏装,提前等在了马车旁。
虞夫人翩然而至,一行三人,上了一架更宽敞些的马车。
上了车,虞夫人拿出两只木匣:
“昨天准备礼物时,刚巧看到这两只玉镯,算不得贵重,便拿出来给你们戴着玩罢。”
姚珞珞双手接过,打开一看。
金色的锦缎上静静躺着一只羊脂玉镯,细圈款式,带上之后更衬得肤如凝脂,气质端庄。
徐苓芷手上的那个,除了颜色有些许差异,其余的与姚珞珞手上这只并无不同。
“谢谢娘亲!”徐苓芷欢喜地戴上了,徐湘祈道了谢,也将镯子戴在了手上。
公主府门前设有账房先生,负责将各家送来的礼物一一登记在册,虞夫人在此耽搁了片刻。
“诺,看到没,我就说她今日定会前来的吧。”
周禅与姜珣做惯了梁上君子,如此一本正经地登门赴宴,还真是不常有。
姜珣的视线在姚珞珞身上停留片刻,改变声线,哑着嗓子问:“你还没说,到底哪来的请帖?”
姜珣这样的角色,必定不会出现在春华宴的邀请名单上。事实上,若非他改换容貌和声音,单是出现在这里,便能搅得这场盛宴乱成一团。
圣戌虽说是皇帝暗中培养的影卫营,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京中对他们有所耳闻之人,也不在少数。
对姜珣这位首领,更是谈之色变。
“我和你们这群玩命的可不一样。”
周禅有一诨名,唤作“周老板”。他虽暗中为陛下收集四方信息,明面上的身份却是坐拥许多商户铺面的大老板。
包括每月举办诗会的茗香斋,以及与魏公公密谈的酒肆,都是他名下产业。
“长公主请我,那是再正常不过。如我这般的青年才俊若是没能来参加这场宴会,不知要伤了京城多少姑娘的心。”
姜珣斜睨他一眼,刚想说话,迎面一位神情萎靡的青年径直走来,直奔周禅所在的方位。
姜珣后退半步,不做声了。
“周先生。”
这人一开口便是书呆子的迂腐气,冲着周禅拱了拱手,“在下王澜之,久仰先生大名。”
周禅八面玲珑:“不敢当。这话应当周某来说才是。我可真是久仰公子‘大名’。”
王澜之自然不知晓其中隐情,闻言有些飘飘然,来时的心虚也消退不少,腰板微微挺直起来。
“在下不才,先前确实在先生的诗会上对出些酸段子,不承想竟劳先生记挂,承蒙抬爱。”
“今日得见先生,可见你我有缘。”
周禅笑呵呵晃动手中折扇:“有缘,有缘。”
哪里是有缘!王澜之心中滴血,为了得到周禅的下落,他足足花了一百两纹银,才从茗香斋的掌柜口中买下这条消息。
他今日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原本他是看不上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的。七尺男儿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斤斤计较,日夜耕耘,实非大丈夫所为。
只是他所求之事,却又非周禅不可。
王澜之脸上赔笑,余光瞥见周禅身后的小厮。
那人皮肤黝黑,其貌不扬,一看便是常年做惯了苦差事。
不知为何,那人看他的视线冷津津地,王澜之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但毕竟是他有事相求,又不好对周禅的人多说些什么。
王澜之默默移动脚步,避开了姜珣的视线。
周禅将王澜之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里好笑,面上还要装作一本正经。
他与王澜之并肩而行,风骚地打开手中把玩的折扇,扇面竟是金箔所做。其上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之软而不破,韧而不僵。
此时阳光正盛,周围不少人被扇面晃花了眼。
“王公子寻我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