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说话之人——若安。
孙夫人几乎失态地踉跄扑出来：“你是谁？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儿他，他在外头——”
“夫人，”若安上前一步，“孙振仪在大南关的时候曾与一个女子共度一晚，那个女子已有两个月身孕，那女子的脉象显示为……三胎以上。”
三，三胎以上？
孙夫人脑袋嗡嗡的，赵国公府五代单传，孙振仪死了，国公府的香火也断了，而就在所有人都绝望了的时候，有人说孙振仪留有后，而且是三胎以上？！
孙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停地呼气吸气，只抓着若安的手不放，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女子在哪里？让她来见我！不不不不，她在哪里我去见她！我现在就去见她！”
孙夫人失态了，若安反手握回去：“夫人，到合适的时候，她自会来见你。”
“本夫人现在就要见到人！”孙夫人嚷，“现在就要看到！振哥儿明日就要出殡了，她，她不来送送他吗？她得带他的孩子来送送他呀！”
孙夫人出身大家，素来注重仪态，这会却是心绪紊乱又哭又笑，好几次那口气都缓不上来。
大喜大悲，容易猝死，白卿宁当机立断，一个手刀将孙夫人劈晕过去。
将人交给随行的婆子，白卿宁看了若安一眼，她对赵国公府的管家说：“方才若安所讲之事——”
“句句属实。”
若安接口，“那个女子的下落除了我，便只有平南侯知道。我等不是拿那女子与她腹中的胎儿来要挟赵国公府，我等只是想送孙振仪最后一程，在下也相信，孙振仪他一定也希望他的兄弟们、同僚们来送他最后一程。”
“若安！”
“我若安以我的性命起誓，如果方才的话有半句掺假，就让我受天雷——”
“够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府内传出。
赵国公在下人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夜色之下，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双眼没有半点神采。
他注视着白卿宁：“平南侯既有心来送丧，老夫看在逝者的份上不好拦阻，发誓的事就算了，振哥儿已死，我赵国公府……命数已尽，老夫认。”
“国公爷——”
“来人，请平南侯及各位进府。”
赵国公已转身入内，白卿宁看着那道敞开的大门，一步也挪不过去。
心太痛太伤了，孙振仪怎么就死了呢？
他那么好那么张扬的一个人，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若安走过去：“宁哥，他不会想要看到你为他这样伤神。进去吧，送他最后一程。”
常金咏轻声道：“宁哥，走吧，老孙在里头等你。”
“好。”
白卿宁把眼泪眨回去，与若安他们一起进了赵国公府。
翌日。
天气阴，还下了小雨，如前几天白家将出殡时一样，出殡之前下雨，等到出殡的时辰到了，常金咏、田力威等发小们扶棺出门时，雨一下子停了。
等棺材上了山落地时，太阳突然出来了。
万道金光落在棺木上，似乎有人站在光柱里，朝大家慢慢挥手，然后一步步升上天空。
白卿宁攥着手，与若安他们一直待到天黑才下山，之后避开常金咏与田力威他们，绕道到了赵国公府的后街。
后街空无一人。
白卿宁转身：“若安，你——”
“都是真的。”若安轻声，“宁哥，我们进去再说。”
避过众人，白卿宁与若安径直到了赵国公夫妻的院子。
赵国公坐在廊下，旁边有两个年轻的宗族子弟守着，两人看到白卿宁前来，一时有些怔住：“平南侯，你怎么来了？”
“两位请借一步说话。”白卿宁与若安一左一右挨着赵国公坐下，“你们出去吧。”
两个宗族子弟看了赵国公一眼，见赵国公点了头，他们才去了外头。
“国公爷，接下来要讲的事很重要，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白卿宁低声，“关于若安昨夜说的事。”
廊下的灯笼发着惨白的光，映得眼前的女子有点不真实，赵国公扭头注视她：“平南侯，这个时候就莫要再开老夫的玩笑了。”
话虽如此，在白卿宁与若安扶他起来时，他也没有抗拒。
每个世家大族的府内都有一处安全屋，赵国公府也不例外。
白卿宁将赵国公扶进了安全屋，赵国公坐定才发现若安不见了。
他不禁疑惑：“平南侯，刚刚那个孩子……”
“她叫若安。”
“他不是也进来了吗？”
“国公爷请耐心等待几息。”
过了一会，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女子，女子穿着素色衣裙，小腹微微隆起。
赵国公完全懵了：“你，你是……”
“我是若安，也是与孙振仪有过荒唐的女子。”若安抬手在腹上轻轻抚摸，“大夫说，我这一胎，至少是三胎。”
赵国公浑身颤抖。
“我与他虽只有兄弟之情，但也曾讨论过我一旦怀孕之后怎么办。”
若安声音很细，“我说，他不必娶我，我也不愿嫁他，等孩子生下来后就送到赵国公府抚养，之后就当他们的娘已经死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到赵国公府要人。”
赵国公呼气吸气，吸气呼气，好半天才冷静下来：“若安，好孩子，赵国公府不会辜负你，你——”
“国公爷，我和孙振仪那晚只是意外，去母留子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共同决定。还有，三日之后我会随白家军回大南关，之后会换个身份回国公府养胎，等到胎儿落地，府上直接宣布我难产过世便行。”
若安微笑，“士为知己者死，做为知己与兄弟，我能替他生几个孩子，给孙家留个后，我不悔，只不过我身上还有别的使命，不可能安于后宅教育孩子，还请国公爷理解。”
赵国公沉默良久，老泪纵横：“孩子，委屈你了。”
若安去后头换衣裳。
赵国公对白卿宁说：“振哥儿弥留之际留了两句话，第一句：不要勉强若安。第二句：宁哥，干他。”
白卿宁抬头。
赵国公说：“这几日老夫一直在想，这个‘他’到底是谁，平南侯，你能告诉老夫吗？”
白卿宁从怀中拿出一支断箭：“这枚弓箭，是我与若安去行刺皇帝的时候从宫里带出来的，箭上淬了毒，无色，无味。”
赵国公瞪大眼：“你是说，是他杀了我家振哥儿？皇帝受伤是你动的手？”
“是。”白卿宁把弓箭收起，“我会替他报仇，而国公爷你，就是保重好自己，照顾好若安与振仪的孩子，还有，在若安自己公布身份之前，希望国公爷替她保密，她身上有重责。”
若安换好衣裳出来了，两人同时朝赵国公鞠了个躬。
转身之际，后头传来赵国公的声音：“平南侯，干他。”
白卿宁回头，与赵国公对视：“好。”
出了赵国公府，白卿宁道：“三日后白家军便要回边关，于情于理都得向虞帝道个别。明日一早，若安，你随我进宫，正好有个人想见你。”
“好。”
二人很快回到白家，白卿宁刚准备梳洗，宫里就来人了，说是皇帝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