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话说王太太戏弄了从前的干闺女小媛后，被刘大吹的老婆连哄带骗出了查体中心。
两人到了院子里，在一个花坛边坐下来。
王太太忽然想起什么，一惊一乍说：不对，小乔说要和我去搓背，咋小乔不见了呢。
大吹老婆说：你看你子宫跟那铁匠打出来的铁盆一样，是我们广大妇女同志的榜样，小乔也要查查，看看子宫能跟你一样达标吗。
王太太恍然大悟：对对，小乔还年轻，还能生个孩子，一定要查查。
又摸着脑袋问：小乔她男人是谁来？
王太太大约不知道乔麦已经离婚了，还是脑袋瓜子一团浆糊。总之，王经理死后，她的墙也倒掉了，她只关注她的残垣断壁，一生都在幻想筑起从前官太太的高墙，墙头爬满来朝拜的男人，还有想要偷她男人红薯的女人。
大吹老婆：嫂子你忘了，小乔她男人是…
王太太抢了她的话：小乔男人叫小马，胖墩墩的，爱说笑话，逢年过节去孝敬王经理，是个好人。
大吹老婆暗笑，死去的小马在王太太嘴里活过来了，并且和小乔配了对。要是乔麦知道王太太的拉郎配，不知啥想法。
王太太继续说：小马太胖了，每次搬个东西上楼，累的大喘气，王经理说，小马，你该减肥了。小马说，王总，我多往你家搬点东西就减肥了。俺家王经理后来偷着跟我说，小马肚子大，低头看不见自己的小鸡…
王太太哈哈大笑起来，沉浸过去的生活剧情，总让她很愉快。
大吹老婆说：小马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不知道瘦了没有。
王太太：我得问问小乔，小马有没有瘦，要是小马瘦了，我找算小乔，这些年不往我家搬东西了，有什么理由瘦。
王太太想起小马好久没来送东西了，越说越生气，连带批评乔麦起来：小乔这个人，你看她多水润，胸前还是俩大奶子，俩大奶子有啥好，除了勾引男人，还费二尺布。今天她要给我搓背，我倒要看看，她那俩奶子有没有坠下去。
说完小马的鸡鸡，又对付乔麦的奶子，王太太没完没了。
大吹老婆此时肚里唱空城计，以她对王太太的了解，只有吃才能堵住王太太的嘴。她拉住王太太说：嫂子嫂子，你还没吃饭吧，医院食堂有早餐呢，免费的，我有两张票，咱俩吃包子去。
王太太一听有免费的包子吃，眼睛顷刻间换了新灯泡，亮了。
2
因为要空腹验血，所以查体的同志们是空着肚子的。大国企福利好，查完体可以去医院的食堂凭票吃免费的早餐。
早餐很简单，每人俩包子，一个鸡蛋，一叠小咸菜，稀饭随便喝。
王太太和大吹老婆都已经饥肠辘辘，很快风卷残云吃完了早餐。
定量早餐当然不管饱，王太太由于推着干闺女练习了小跑，能量消耗巨大，还想要俩肉包子吃。
除了稀饭可以要第二碗，包子只能一人俩，所以食堂管理员坚决不给。
王太太为了俩包子，又跟管理员一顿争吵。接下来的一段戏，大吹老婆几乎能脑补画面：王太太又要一屁股坐地上，大哭你们人狗眼看人低，王经理还活得好好的。
大吹老婆觉得自己贴了狗皮膏药，急需援兵，就给乔麦打电话，要她查完体后领一张早餐票过来。
乔麦此时查完所有项目，正想着给大吹老婆送早餐，于是七拐八拐到了医院食堂。
乔麦的到来，王太太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俩包子。
乔麦包里还有在医院门口的商店买的面包火腿等，也拿到桌上。
乔麦吃了一个面包垫垫肚子。王太太看见满桌食物，被人捧着的感觉又回来，又激情满满的吃了满肚子食物。
王太太的嘴，不是在吃，就是在说。俩包子落肚，嘴又空出来，又开始了拖拉机爬坡。尽管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听起来总算有点正常的人间烟火气了。
乔麦回来小城，除了查体，中午打算去老孙家吃个便饭，下午还有两个租来看房子。这一天的事情安排的很紧凑。
她正在想如何从王太太的拖拉机上跳出来，摆脱这个包袱。这时候，食堂管理员宣布，早餐供应到此结束，他们要打扫卫生，准备午餐了。
逐令下的及时。
于是乔麦开车送王太太和大吹老婆回家。
3
小城很小，乔麦开车很快把王太太送到她家楼下。
大吹老婆下车，陪着王太太上楼。
大吹老婆回小城也没啥事，大吹不在家，她打算在老根据地住两天。她也有死人能说活的本事，因此对付王太太自有一套。
王太太非要拉着乔麦也到家里坐坐。
大吹老婆说：她再不去接儿子，她儿子就被人贩子拐走了。
王太太这里，白天不能有夜的黑，电池只有正极不能有负极。她瞪起眼来，表示要随着乔麦去跟人贩子战斗。好像人参娃娃已经被掳掠了去。
乔麦只好说：嫂子，刚才医院给我电话，说我子宫不是铁打的，还要再去复查一遍。组织有命令，我不敢不去啊。
王太太于是说：快去，快去，争取拿着合格的报告，来跟我和王经理汇报！
乔麦：是，听嫂子的话，吃饱饭。
这才得以脱身。
车至小区门口，乔麦往外出，一辆车正好往里进。每天车来车往，没什么好新奇的，但那辆车子是辆橙色小车，很是显眼。乔麦忍不住看了一眼。
橙色小车的车玻璃半开着，果然是位女主。
擦肩而过的瞬间，瞥见那女主盘着头发，似乎有一双杏眼。
杏眼。
乔麦忽然记起，金莲有一双杏眼。
难道金莲来小城了？
乔麦想，世界上盘头的女人多，杏眼的女人也多，她大约看错了。
4
乔麦接了陆桥帅，两人去超市买了些吃的，就到了老孙家。
老孙家像接闺女一样迎接娘俩的到来。老孙老婆又把陆桥帅夸到天上去，说陆桥帅这样子，将来当个大明星，追他的姑娘排二里地去。
老孙纠正说：当什么明星，跟戏子一样，把孩子毁了。咱家小帅要当大学教授。
老孙能想到的体面工作就是大学教授了。他儿子当年是一方学霸，考到上海交大去，要是能混成大学教授就是祖坟冒烟了，但儿子如今不过是普通白领。早些年买房，还差点把他的老骨头砸了熬汤喝。
陆桥帅对当明星和教授一点兴趣没有，他刚才在书店买了几本兵器的杂志，打算研究上天入地的东西。
乔麦一头扎进厨房。她从超市里买了些熟食，牛肉，猪头肉，猪肝，还有猪大肠。老孙特别爱吃辣炒猪大肠这个菜，这个爱好竟然跟乔麦爹一样。
老孙老婆说：你给你孙叔办了这么多酒肴来，又花了不少钱，你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也没个添把手的，别乱花钱。
老孙老婆的口气，像极了乔麦的母亲。她每次给母亲钱，她母亲也这么说。
所以到了老孙家，有回娘家的感觉。
老孙老婆把剩余的熟食一件件放冰箱里，又说：这么多，恐怕你孙叔要吃半个月。
肯定没有半月的量。但老孙过日子滴水不漏，每日切两片猪肝，三片牛肉，四块猪头肉，外加永恒的小咸菜，喝着便宜的烧酒，半月的酒肉生活如此美好。
切了几碟熟食，再炒俩青菜就算完美的午餐。但老孙家招待人的最高标准，一定要炸鱼炸鸡炸丸子。
中国人的热情，一定要用吃来表达。
5
说话间，老孙老婆端来半盆面糊糊，穿好围裙，准备三炸。
乔麦见了那盛着糊糊的瓷脸盆，想起来这是她结婚时候娘家陪嫁的东西之一。
当年娘家穷，也没啥陪嫁，不过四床被子，一对脸盆，两个红包袱。城乡结合的婚姻，陪嫁寒碜。丈夫抱了美人归，嘴角咧到耳朵上，婆婆和姑姐们的脸则垂到汤里去。
瓷脸盆上有红双喜和俗艳的牡丹花，如今都暗淡下去。
乔麦笑着说：这脸盆还用啊，真仔细。
老孙老婆：别说仔细了，要不是瓷的，早就摔碎了。
于是报告老孙刚才端着脸盆去院里小房弄面粉，不小心摔地上了，又磕了一块瓷。
老孙老婆说，我骂他狗肚子里盛不了杂碎。其实他听说你回来，比闺女回娘家都激动呢。
又问乔麦另一个脸盆呢。
她记得当年陈有福来修暖气管线，她撕了红包袱用了陪嫁的脸盆，后来脸盆漏了个洞，她拿来当花盆，栽一棵小西红柿，西红柿结一个果子都无比珍贵。她还把脸盆用来种丝瓜，丝瓜爬满阳台，但是一个妞不结。致礼还说她养了一棵公的，应该再用另一个脸盆种一棵母的，两棵丝瓜互相交配一下，然后就成了。
结婚的一对脸盆，各自不同的归处，如今乔麦想起来，她似乎没有落入怀旧的俗套。她认为人生应该往前走，未知的风景才会引人跃跃欲试。
但她心里还是悄悄的想，如果今天这样的场合，老陈能来多好。
她知道他今天要去北京，除了安排妞妞的事情，还要看大女儿圆圆。天子脚下，老陈可以当个皇阿玛，一个公主端茶水，一个公主拧耳朵。
也许这次轮到圆圆拧耳朵妞妞端茶了。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大约是个阿Q精神的女人，仿佛过往一笔勾销，先偷着乐一会儿。
一会儿陆桥帅进到厨房里，报告说门铃响了，他从猫眼里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孙爷爷出去买饮料了，他不敢开门，特此汇报。
老孙老婆一手浆糊，还要洗手，乔麦就先去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