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夜睡眠，宛若新生。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乔麦一边扒拉手机，犹如皇帝早朝，批阅奏章。
收到妞妞的信息。
乔麦这才想起来，昨晚气晕了，连环乌龙这一仗后，自己疲惫至极，被周公勾过去，忘了给老陈解释一下。
原本觉得早晨解释也不晚，没想到还是晚了。
妞妞的短信跟致礼窝里那个萍萍相比，在汉字的运用上干净了很多。她从王琴的死说起，一件件细数，又提到最近苗老师的出走，父亲的酒驾，湖区的新房，耍流氓的情趣内衣以及昨晚跟父亲的告状栽赃。妞妞开展自我批评，说她当年怎么傻傻的把乔麦当成学习的模范呢？她即将去北京上学，但是她们之间不可能和解的。妞妞说，你和我爸之间的关系，注定了要受到诅咒。因为我妈的死，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经过了歇斯底里后的妞妞，已经学聪明了很多，连写信的方式都平静里带刀。
这封毫无新意的信，乔麦没有回复一个字。站在一个少女的角度来说，这一切似乎是合理的。
但整个早晨弥漫在失望里。
她渴望俗世的幸福，说到一块儿，吃到一块儿，做到一块儿，她以为老陈是，她曾经勇敢的穿越楼板跌到他怀里。
但他却不是。
她将悲伤化为饭量，一气干掉三个大包子。
然后，她给老陈打了电话。
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
乔麦解释说昨晚闹了乌龙，错怪了妞妞，是一条发错的短信。
但她没有把妞妞今早回信的事儿告诉他。
老陈说没事没事，总之妞妞这树苗需要不断修剪。我更担心的是你，你好吗。
一句你好吗，多么普通的字眼，令她眼睛潮湿。
她有点撒娇的说：好，也好没意思。
老陈：傻丫头，你别胡思乱想，吃过早饭了吗。吃的啥？
乔麦交代说自己吃了三个大包子。
老陈又问：是你自己蒸的包子吗。一想起来你的包子饺子啊，我就馋的慌。
乔麦：那你来吃啊。
老陈：我一见你就控制不住要吃你。
乔麦重复道：那你来吃啊。
老陈：这两天不行啊，我要去XX城出差，做了三天牢，出来后忙的屁股冒了烟。
乔麦说：等等，你屁股冒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说这两天不行，男人不是最忌讳说自己不行吗？老陈同志，你到底行不行，行还是不行……假币上中国人民银行几个字，漏洞就是中国人民很行，哈哈哈……
乔麦就这样把自己给笑倒在沙发上。
悲伤弥漫的早晨，这么一阵傻笑，竟然奇怪的治愈。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材质做的。
大约穷孩子出身的她，粗生，糙长，皮糙肉厚，逐渐修炼一种本事，从泥潭里挣扎上岸。
妞妞的这封信，帮她做了一个曾经很困难的决定。
2
这天快要下班的时候，小董过来通知乔麦，说大老板阿飞已经来A城，晚上请公司员工出去用餐。
保健品公司规模并不大，员工也不过十几人。
吃饭的地点竟然选在小马太太的别墅趴。
对于小城市的人民来说，选在别墅趴吃饭无疑比飘着百年老汤味道的饭店更上一个层次。
痞子出身的大老板阿飞，左右逢源身段柔软，和员工在酒场上称兄道弟打成一片。杯酒下肚，员工恨不能拍胸脯为老板卖命。
小团体的气氛非常好。乔麦也喝了点红酒。虽说跟阿飞私交甚好，但场合上也是说场合的话。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愉快。
与上次绷着一肚子心事跟秘书周旋那次不一样。
阿飞偶尔会透露一点家事。他这次回A城，工作不是重点，因为大家已经把工作做的很好了，他回来主要是看爹娘还参加亲戚的婚礼，还有和公司的员工吃个饭聊个天。他还透露说他女儿已经过了百天，已经在上海的私立幼儿园报名。那幼儿园不是有钱就能进去，还要讲究人脉资源，需要有身份的人推荐。好比美国的常春藤名校，看的不全是成绩，还有资源。
大家纷纷感叹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投胎是个技术活，当他们还在考虑给老师送个小礼，好让近视眼的孩子调个前排的座位，人家闺女一出生就离开起跑线好几里路了。
乔麦也开了小差，想到陆桥帅上了A城的私立学校，几万块钱对她来说也重重的喘口气。关键是，他爹陆致礼经过杨二妮的折腾，新欢萍萍的入怀，拿不出多少钱来给孩子。
致礼和阿飞曾经亲如兄弟，好比一根藤蔓上两个差不多的瓜，在中年的岁月里，阿飞翻身做了园主，万亩果园大丰收。致礼成了掏空了瓤子的瓢，浮沉在无边的水面上，自得其乐。
萍萍昨晚给自己的一肚子气，她还没还给致礼呢。想到此，擀面杖蠢蠢欲动。
她每逢致礼就变成母狮子。
但是当她看手机的时候，邮件的红点亮起来。
李湛给她的来信。
A城的夜晚，洛杉矶的早晨。李湛在海边锻炼。随手拍的照片，海水蓝的不像话，沙滩上，李湛写下乔麦的名字，他的影子修长，和她的名字在一起。
李湛带着受伤的手腕回到美国，想必手腕已经复原。他们并不常联系，偶尔说几句话。有时候她甚至忘了他。
男女关系里，一堆浪漫的情话不要紧，一要“过”身体，知道品种是否真的优良。还要“过钱”，情谊有价，直探人心。如果女人想要自由，什么都别“过”。
她和老陈，两者都有，所以她有时候拖泥带水。她和李湛之间，两者都没有，所以她感觉自由。
但是收到他的邮件，那是她一地鸡毛生活里的浪漫。虽然不沾烟火气，但是她的生活本来就烟熏火燎的，逃出去，该有多好。
这次李湛和她沾了烟火气，问她要A城的详细地址，说要给她寄一套化妆品来。
本该高风亮节拒绝，乔麦却给了他地址。
他们在邮箱里你来我往几句。
然后，乔麦抬起头来，满眼温柔。
她的眼神撞上了阿飞的眼睛。
3
阿飞已经不是当年肿眼泡的阿飞了。他当过省委大员的保镖，给上海滩有名的企业家当过司机，他肯定在眼睛上做过手脚。肿眼泡去了后，魁梧身材的他，看起来一表人才的样子。
主要的是，这双眼睛已经不动声色的洞察一切。而致礼还一头撞到电线杆子上。
整晚两个人只有工作上交集，乔麦才得以做小动作。但这个对视，阿飞仿佛看见了乔麦的秘密一样。
乔麦说：飞总，我去前台帮你点个你很久没吃的东西。这里的厨师做的非常拿手。
阿飞来了兴趣，问是什么。
乔麦：你等着哈。
说完，离开了一屋子热闹。
乔麦很快去前台点了一份菜。其实房间里有按铃可以叫服务员，乔麦就是想溜出去透个气。
她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边走边打量这个有点神秘的地方。女性的直觉告诉她，仿佛这里一屋子秘密。
小马太太的别墅趴，连远在上海的阿飞都好像来过的熟一样，看来这女人的本事不小，把曾经有用的旧人脉都拉拢过来。大约只有市长这个级别的人物，老板娘马太太才会穿着旗袍风情万种的出现吧。乔麦暗自打着会计的算盘，这个别墅趴一年的收入应该非常可观。
洗手间布置很有艺术感觉，让人觉得拉屎尿尿这么没情调的事对不住这么有情调的装修。
情调都是钱啊。
也不知道男洗手间是否也是这么有情调，这个事必须向带把的男同志了解一下。
她搜集那些带把的男人，觉得最好意思问的人也就是老陈了。和阿飞，当然也不能问，他早就脱去痞子外衣，人模狗样了。
要是换成问致礼，致礼肯定回答：还能有什么，屎盆和尿盆！你居然问这么个脑子有屎的问题。
男士洗手间问题仅仅停留在幻想阶段，乔麦就把自己哄的十分开心。
她带着美好的心情出了洗手间。一抬头，忽见楼梯处一个人影闪了一下。
怎么好像老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