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到了周一，乔麦像个陀螺忙了一天。
到了快下班时分，有外卖小哥来她办公室送了一个披萨。披萨来自本市一家著名的西餐厅，据说除了吃东西还吃情调，所以，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就贵了。
外卖小哥也不知道谁买单，只说一位先生。
乔麦将那些在她生活里留了脚印的先生们暗自筛了一遍，致礼毫无悬念的咕噜噜滚下筛子。秘书逗留了一会儿，也滚出去了。他那个段位的人，犯不着为讨好一个女人动这份小心思。身边的同事小董，曾经对自己献过殷勤，最近小董有了新女朋友，还跟乔麦探讨爱情与性之间的话题，也出局。唯有老陈，在筛子里稳稳的停留着。多年来她享受了老陈润物细无声的关怀，毫无疑问，老陈就是她的男版田螺姑娘。
老陈出来后，他们没有见面，也许借着这个披萨，今晚跟老陈见个面。顺便，把秘书的两万块卡给老陈坦白交代，老陈总是有办法的。
手上的卡是定时炸弹。离引爆日期越来越近了。日期就是他们再次约会那天。上次侥幸绕过，不是自己有多么聪明，而是人家故意放马。他这个段位的，对付女人自然不会像当年的李王那样猴急。
来自心海的消息告诉她，她对秘书这个层次的男人当然也有兴趣，但是上床的想法却未必有。她从前只有致礼一个男人时，对别人家飘来的肉香难免有想象力。但现在和老陈在那方面也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人若是吃饱了，想不到打野食的。
她当即给老陈打了电话。
老陈把电话扣了。
一会儿发过短信来，说正在开会，开完会打给她。
她就拍了一张披萨的照片发给老陈，说谢谢他，买了自己喜欢的海鲜口味。
老陈没有回话。
他刚去上班，大约太忙了。
乔麦打开披萨，想在办公室里吃一块。然后，等着老陈的电话。
打开披萨盒子，却见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俏妹子，君问约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一个俏妹子，明确的告诉她，送披萨的人正是秘书，而非老陈。
秘书借着这个披萨，传达了约会的信息。
2
这是一个寻常夜晚。
大约陆桥帅刚回来霍霍了两天，儿子不在家，忽然的冷清。有时候，人因为害怕孤独而去恋爱，所以，乔麦在等老陈的电话。
距离下午开完会，已经过去好几个钟头。也许，男人看似深情，都能迅速离开情爱情欲。女人看似洒脱，其实心里纠缠的都是他的影子。
终于等来老陈的电话，说国庆节前自己留在厂里值夜班。每逢国庆大节，这种大型企业总是把安全生产和安全保卫作为重中之重。
他还告诉乔麦，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可能会非常忙，要应付上级的检查，要出差采购，但他会尽量抽出时间，去见他心爱的女人。
他没有提那个披萨的乌龙事件。
乔麦心里有点失望。所有的感情经过了煎炸烹炒的浓烈时期，难道都要不可避免的走向以忙为借口的平静期吗。
好在，她也很忙。国庆节前还有几场出差外地的大型促销活动，她要打鸡血一样带领她的团队，拼一番业绩，有了好业绩，自己的口袋也要丰盈一些。她是穷孩子出身，如今又是一个人带孩子，缺钱比缺爱缺性更让她感到危机。
不过，她甚至有点明白，老陈有点故意躲着她的感觉。
乔麦已经从苗老师的朋友圈得知她去云南了，老陈桃花园里从此折了粗壮的一枝。老陈不是说本周要把湖区新房过户给她吗。妞妞剪碎了情趣内衣，让这套房子曝光，过户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就算真给她，她还要掂量下这个礼物的重量，是否成为自己的负担。
老陈自以为了解他，不，她有着女性最缜密的心思，她最了解老陈才是。
3
入睡前她习惯看手机。
她收了一条很脏的短信。
短信披头盖脸骂她不要脸，勾引男人，仗着一对母牛的大胸还大非洲黑人的大屁股。然后，又送上一串老女人的话。
乔麦先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的确大胸，但也还没到母牛的地步。她的确屁股丰满，但也比不上某些黑人妇女的。简直是夸大其词。
她的反射弧慢半拍。想了想，肯定是妞妞发来的。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怎么如此恶毒，她一直像躲狗屎一样躲着这孩子，怎么这孩子总是把狗屎往她身上抹。
她毫不气的回过去：大胸大屁股，当然是我的优势。你的优势难道是骂人吗？你口口声声老女人，如此戾气，但愿你能活到老女人的岁数。
说完，将骂人截图发给老陈。
她越想越生气，所以补刀警告老陈管好闺女的嘴：要是再受到骚扰，我要登个报纸，宣布和你分手。咱俩相好偷偷摸摸的，分手要告知全城，当一对网红。
4
老陈收到截图的这晚，正在老孙的门卫值班室里。
老陈进局子之前，曾经给老孙帮了个忙。公司打算用队伍军人替换厂区门卫，老孙即将失业。老陈得知后找了大领导，细说老孙为厂区做的贡献，劝领导不要卸磨杀驴，别看老孙老了，敬业精神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比得上的。
老孙的岗位保住了。
老孙：要不是单位有规定值夜班不让喝酒，我真想温一壶烧酒，就着咸菜条子，跟你喝一壶。
老孙大约不知道老陈帮忙的事情，要是知情，他肯定把咸菜条子改成猪头肉。
老陈：孙师傅哪，等过几天你不值班我不忙了，咱们一块找个好点的馆子，喝一壶。
老孙：叫上小乔，小乔好久没回咱这旮旯来了。你俩挺好吧？
老陈：挺好的。
老孙还想说什么，老陈怕老孙说语重心长的话，那是心上无形的负担，就借故说去车间转一圈，然后走了。
外面冷风一吹，他像个落水狗一样打了冷战。
此时收到乔麦的截图，气的身子又打了哆嗦。自从苗老师走了后，妞妞好像被亲娘遗弃一样难过了几天。这几天看似缓过来了，怎么又闹了幺蛾子。
他当即拨通了妞妞的电话，没想到妞妞关了机。想打家里的座机，想到苗老师临走之前的忠告，在气头上估计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
于是在上给妞妞留言，软硬兼施讲了一番道理。
清冷的夜里，耳边灌满风声，他觉得自己是条孤独的野狗。
5
乔麦给老陈送了一发炮弹。她这边还不消停，有一条短信打来。
那短信说：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女人，致礼都不要你了，你还买什么秋衣秋裤勾搭他？难道他不会买还是我不会买？我们俩今天所有的矛盾，都是你这个你造成的…
乔麦这才明白，发短信的人是萍萍，而不是妞妞。
她错怪了妞妞。
也明白原来是那套内衣引起的误会。
她不想解释什么，就把萍萍拉黑了。
然后截图给致礼，把致礼骂了一顿。
一会儿致礼回信息。
乔麦以为他像老陈一样要给自己道歉。但是致礼的短信说：你想在我老公那里讨公道吗，你这个XXXXXXXX，我实话告诉你，我怀了致礼的孩子，现在就睡在他身边，我们的婚礼如期举行。
黑夜给了她黑色的眼睛，也给她满满一肚子气。周六那晚致礼还要施舍给她一个复婚请求呢，才过了两天，萍萍就睡在他身边。
这世界真是个笑话。
深夜又一个信息飞弹打来。
乔麦以为是萍萍又发动了进攻，斜眼把短信删除了。一肚子气没出来，就对着那个号码骂回去：你等着，我今晚举着擀面杖，打到你们家。
很快，短信又来。时代终归进步了，一夜硝烟弥漫，人民群众省了唾沫星子。
乔麦精神抖擞去战斗，这回有三个字跳上来：俏妹子。
乔麦仔细一瞧。秘书问：俏妹子，你要举着擀面杖打到我家来？欢迎欢迎，我在家等着你呢。
原来自己被气晕了，闹了一串乌龙。
乔麦赶紧跟秘书道歉，简单解释了一下。
秘书发来一串哈哈哈。说今夜隔着屏幕都闻到你的可爱味道。就冲这，俏妹子，我出国前必须见你，约会定在礼拜六晚上吧。
敲定约会日期，意味着精美的食物，格调优雅的环境，甚至流淌的音乐，还有卖相第一的裙子。钱让人们衣冠楚楚。但衣冠楚楚令人眼睛得饱足。
对，一定要穿那件绿旗袍。
仿佛是这个操蛋的夜晚唯一令人喜感的消息，乔麦不假思索的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