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乔麦回到主场。
因为两人都缺席了尾场,老陈被秘书的随从抓住尾巴,喝酒以示道歉。
酒场是男人的另一个战场,总要有真刀实枪的战斗。
老陈酒量不错,但洋酒后劲大,也不知被灌了几杯,此时目光涣散。
乔麦本来气他莫名其妙的消失,一见他这个样子,先把气收了。两人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此时最要紧的是并肩战斗。
随从又巧立名目送到嘴边来一杯。秘书笑而不语看着他,意思是: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面子工程又来了。
老陈曾经在她面前像个英雄,如今也是狗熊的样子。看来,人当英雄会穿帮,做狗熊倒是容易,不过是利益所求。那个牛逼哄哄的秘书,也许在更大一级干部面前,也是哈巴狗的样子。
乔麦拉了椅子坐在老陈身边,看着秘书说:秘书长大人刚才说,中国的酒外国的酒,都是过期粮食,喝多了就是多浪费粮食,咱们国家领导人都提倡节俭,不如响应号召,趁着场子还暖着,散了,各自安好或者进行后面的节目。
秘书说:小乔所言极是,就此打住。
秘书的爽快让乔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接下来他转向老陈说:老陈啊,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和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喝酒。刚才你不在,我和小乔聊了聊毛主席诗词,很是投机。我想请小乔喝个小茶,继续聊聊古诗词。你不介意吧。
刚才被致礼放狗进来搅黄的那个要求,此时拿出来为老陈挡酒做交换。男人的酒场果然不好混。
老陈本以为他和秘书的关系只差一步进入朋友的门槛,原来这一步抵得上行过万水千山,明明捡了球,却难进门。
但让自己女人去陪秘书深夜谈诗词,门也没有。他想在汉语言里抓只灵活的猴子来对付这老油条,无奈酒精这个鬼,把他脑子吃了。
猴子没抓来。乔麦抢先一步说:不就喝个茶吗,小事一桩。约哪天来着?
秘书说:今晚如何。
乔麦说:这个主意好啊,我想去。但我的腿不想去,不是我的腿不想去而是真的不能去。
说着,她一下抬起右腿到椅子上,撩起阔腿裤,露出修长的小腿来。由于她夏天也不爱穿短裤,无论裙装或裤子,皆把腿藏的严实,因此她的小腿也是白溜溜。
一家人都瞪大了眼,不知这个女人要出什么牌。
她把小腿内侧给秘书看。
那块淤青还在。
秘书问怎么回事。
她没说几天前的伤,就说刚才接了电话时下楼梯,不小心摔了一跤,她觉得太丢脸了,所以进来时尽量保持仪态,没让大家看出来,但是此时,痛感越来越强。她怀疑老胳膊老腿的会不会摔出内伤来。
她一边开玩笑说:真要摔断腿,就让小马太太再赔一条围巾。
老陈酒醒了半截,也不管秘书面子不面子了,抓起手机,要送乔麦去医院拍个片。
秘书又要派自己的司机当差,说老陈喝的醉里晃荡的,恐怕连医院门都摸不清。
老陈说不麻烦秘书了,你也早点休息,我让小马太太安排了别墅的值班车子。
乔麦纳闷,老陈是给马太太的别墅趴贡献了不少生意,还是从前旧交情,所以轻易使唤小马太太呢?
女人的知觉,小马太太来头不简单,或许跟老陈多少有点牵连。
美人受伤,聚会体面散会。
2
老陈搀着一瘸一拐的乔麦往外走,他自己也重心不稳,两个人跟俩瓢一样,水上飘着,到了别墅大门外。
果然有一辆黑色车子在此等候。
车子是低调的德国大众,乔麦心里明白这是接送重要人物的。
她并不想去医院,只想快点回家,那点疼已经过去,她不过利用了几天前的腿伤为老陈解围而已。
她在老陈耳边如实相告。
老陈将信将疑。就见乔麦甩开他,大步往前走。
这晚,乔麦当了司机送老陈回家。
开车在路上,副驾驶位子上的老陈终于歪成一滩泥,这滩泥开展了自我批评,说自己混蛋,丫头腿受伤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真该死。那个秘书人模狗样的,也是个大色鬼,多亏丫头机灵,逢凶化吉…
乔麦刚想趁机骂他两句,问他中间那段时间滚哪去了,只见这滩泥巴闭着眼睛喘着粗气,被周公勾走了。
他看起来太累了。
酒精烧坏了他,没力气继续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了。
车子穿过城市的夜色。路人行色匆匆,脸上都写着旧社会的苦大仇深。霓虹眨着鬼魅的眼睛,纠缠着欲望,你和我去往不同方向,但殊途同归。
这种生活忽然叫乔麦深深的厌倦。
漫长的红灯路口,老陈忽然睁开眼,说了句:丫头,到咱湖边的家吧。
乔麦:去干嘛。
老陈:我要和你谈谈,谈谈诗词。
老陈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让乔麦来了气。
她一言不发。车子过了红灯路口,拐到另一条路上去。
老陈不知道她要带他去往哪里,这个方向显然不是家的方向,搞不好是抄近道去湖区新房。
他被酒精严重熏陶,任由乔麦带着他。本来,今夜她是大女主,他愿意臣服在女王脚下。
3
车子出了城,到了一条正在维修的公路上。
公路原来的沥青路面被揭去,马路好似个癞头。路口有简易的告示牌,反正走这样的路会颠出翔来,也没司机愿意犯规。
乔麦下车把告示牌挪到一边,又重新上车。
副驾驶的老陈目睹这一切,只当是他的女人不按常理出牌,他被灌醉了,也有兴致跟她当一回顽童。
乔麦一踩油门,车子窜出去。
老陈像机器传送带上的一颗豆子,尽管被安全带绑着身体,但浑身颤抖。
老陈大叫着好。
他多么喜欢她啊,从前到现在,她身上有种迷人的特质,就是看似柔顺,但内心狂野,有时候像烈马,不容易被征服。
乔麦大声问:你是谁?你姓什么?
老陈大声说:我姓陈,名有福,字,没有。
乔麦:不对,你说错了。你姓钱。名权。字色。
老陈:丫头,我不管姓啥,我是你男人。永远爱你,忠于你。
乔麦:这和热爱祖国忠于党一个样,我听腻了,今夜跟你来这里兜风,我就想让你知道你是谁,你几斤几两。
老陈响亮回答:好,丫头,我接受批评接受改造…
一句话没说完,就感觉一肚子美酒佳肴,冲到嗓子眼。他求乔麦停车。
乔麦大声说:忍着,快到头了!
老陈心里被到头这个普通的词语惊了一下。这时候,车子停在路边。
老陈开了车门,身子冲下去,吐了个天翻地覆。
老陈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