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大早,乔麦叫醒了陆桥帅,母子俩收拾妥当出门。
走到三楼经过男邻居家,乔麦下意识的看了一下他家的防盗门。
门内,王琴和妞妞也许还在睡觉。她忽然很害怕这扇门劈山一样洞开,飞出一尖利双鹰眼问:你要去哪发骚?
是啊,此刻她要去约会她爱的男人。
她爱的人,和这双鹰眼似乎脱不开干系,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的女儿。
但是门没有动静。
他们走到外面的世界,早晨迎面而来,一切又都充满了希望与隐隐的喜悦。
遇见了老孙,正要去河边五谷轮回。老孙问:这么早干嘛去?小帅妈。
乔麦说要带孩子去乡下看郎中,治一治嘴角的那个疤痕。
老孙心疼的说:可算有的治了。孩子遭了多少罪啊。
又问:你开车带孩子去?路上小心点。
乔麦不想给老孙正确答案,但是陆桥帅说了句:我陈伯伯带我们去。
老孙是知道陈有福去厦门出差了,如今老陈带路,知道里面有故事,他担心的那些事也许成真了。他有点心疼乔麦。
老孙嘱咐几句,就往河边走去。
河边的屎壳郎今天不会失业了,但屎壳郎的朋友心里很失落。
2
出租车到了高速路口,老陈早就在等着他们。
从A城跑过来,他需要很早就出门。爱情让一个看遍世间繁华与沧桑的中年人的身体里,住进了一个热血澎湃的小伙子。他的感情里,第一次不是被动应战,而是充满了力量与勇气,要守住这个得之不易的果子。
老陈见到陆桥帅,情不自禁把孩子抱起来,说:好重啊,想不到你居然十岁了,大小伙子!你零岁时我抱你,小小的一团,不过陈伯伯紧张的出了一身汗。
这个迎接陆桥帅出生的男人,如果他们真的成了一家人,他的爱只会多不会少。
乔麦心想。
陆桥帅还有些被窝气,对陈伯伯的宠爱反应迟钝,一上车绑好安全带,又闭上眼睛睡了。
车子稳稳开上高速。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前排老陈开车,后面坐着乔麦母子。
陆桥帅在睡着。
两人保持谨慎,不敢多说话,一是怕吵醒孩子,二是怕爱情的包子露馅了。
陈有福要乔麦也睡一会儿。
换成致礼在开车,她一路无话,上车就睡觉。从小城到A城的途中,两人经常无话可说。
但此时,前面是一个给她十几年细水长流爱护以及三天疯狂爱情体验的男人,她还在深深的俗世里没有修仙,怎么舍得与周公约会呢。
孩子睡得很深。她忍不住动手了。
她在他身后,用手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他心里的甜蜜一圈圈荡漾开去。老司机开个车真是太难了。
这时候,她的手就离开了他的头。
她是个调情高手,无师自通。
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给他按摩肩膀。每一寸都在鼓点上,让他舒适放松又欢喜。
他们不说一句话,默默的传递着彼此的心意。
到了服务区的时候,陆桥帅才醒来。
他们在这里吃了热腾腾的拉面。邻桌一位老太太,对着陆桥帅一顿猛夸,说陆桥帅长得跟自己外孙有点像,她就是去看外孙的途中。老太太又说孩子的爹妈都长的好,凤凰生不出乌鸡来。
老太太把他们当成幸福的一家三口。
陈有福心里又多了一层温柔。
陆桥帅不买账,对老太太纠正说:这是我陈伯伯,不是我爸。
一时间,气氛还有些尴尬,老太太打圆场说:那你爸一定也很帅。
陆桥帅谦虚的说:还行吧。
3
吃饱喝足,继续行路。
一路上,陆桥帅兴致很高,陈有福和他说着说那,聊车,聊枪,聊恐龙,甚至还聊新闻里的战争。陆桥帅时不时卖弄下他知道的那点东西,也算引经据典的。
乔麦惊叹儿子长势喜人。陆桥帅的思想虽然幼稚,但已经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大有和陈有福大有华山论剑的气势。
这是致礼和孩子相处中,从来没有过的场景。致礼本身就是大孩子啊。
离婚后致礼一次没有提过看孩子这事,自然也没有给孩子钱那事。他从海上回来,装修房子,和杨二妮混在一起,估计手里也没什么钱,更没有时间。
两个男人海聊了半天,陆桥帅又让陈伯伯放音乐给他听。
陆桥帅听了那些老歌,对陈伯伯是不是八百年前的歌。
陈有福说:他们唱的你不感兴趣,陈伯伯也会来两嗓子的。
陆桥帅来了兴致,要听陈伯伯唱歌。
于是老陈扯开嗓子,从人说山西好风光开始,到费玉清的一剪梅,再到蔡琴的你的眼神。他唱歌比歌星差了18条大街,逗得陆桥帅哈哈大笑。
陈有福说:我唱的得不好,你听过你妈唱京戏吗。当年我们一个单位,你妈上台唱苏三起解,可是把一帮人都唱晕了的。
的确,乔麦在家虽然偶尔开嗓,但京戏她一次没唱过。老陈一提,陆桥帅也附和,乔麦于是亮了嗓子,把苏三起解唱了一遍。
京戏把两人带回当年李经理时代,那个位置偏远的公司,那些躲在时光背后一帧帧发黄发暗的照片,清晰而出。
车子里欢声笑语。
这是两个大人心里渴望的家庭生活。
他们在后视镜里小心的看彼此,偷着抛个媚眼。
4
不觉中就到了乡下郎中家。
郎中是良心人,很谨慎的说,孩子的疤痕不是烫伤,恐怕药膏的作用不大。也只能起点皮毛作用。真正想完全去掉,就要美容手术。
陈有福说既然来了,就请郎中看着调配方子,能淡化一点算一点。
由于郎中的膏药要现熬,要等一段时间,陈有福就把母子俩带到镇上,打算吃个中午饭,然后给母子俩开个钟点房休息下,他自己在车上眯一会儿。
他虽然有钱了,但对自己花钱并不大手,能艰苦朴素就朴素。
车子刚开到镇上,就收到有财打来的电话。
有财在电话里大声大气的说,听说有福回来了,兄弟俩好久没聚了,让有福回来吃个饭。
有福自然拒绝。
自从去年带苗老师回来,期间大哥为了给父母立碑的事又讨要了一些钱,之后便再无联系。兄弟如手足,手足会断。也如衣服,旧了就扔了。
有财大声说:你在哪,你要是嫌乡下没什么好吃的,我去镇上请你搓一顿。我最近倒腾西瓜发了个小财,给哥个面子,咱兄弟俩亲热一番。
有福又拒绝,说和别人一起来的,抽空再叙兄弟情。
他了解大哥的为人,还有什么兄弟情分呢,恐怕手头又缺钱了。他不是大肥猪,不喜欢被亲人一刀刀割肉。
有福一直拒绝,有财在电话里有点生气了。
乔麦拽了下老陈的衣角,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大哥来,不就吃个饭吗,还能咋地。
有福于是同意了。
5
陈有福定了个饭店包间。
三人刚坐下不久,有财就杀过来。不是有财自己,还携夫人,夫人一拖一挂,带着孙子孙女。
有财多次去过有福家,对这位女邻居很是熟悉,又加上王琴曾告状说有福当初买表就是送给这个暧昧不清的女邻居的,心里有几分明白。
有福尽管解释的很圆滑,但有财比有福更圆滑。只嘿嘿笑着,相互间寒暄着。
菜很快上来。
两个孩子跟饿死鬼还魂一样,每上一个菜,迫不及待转桌,抢着碗里巴拉一堆。
有财两口子看了,并不阻止,还夸赞孩子吃饭跟栏里的小猪一样泼辣好养。
陈有福看在眼里。去年回乡的时候,俩孩子问苗老师要大红钱还有些拘谨。如今几个月过去,被爷爷奶奶教养的成了小土匪,抢东西理直气壮。
陆桥帅很看不惯,等又上来一个菜,两个孩子急着转桌子,他就把着转桌,好像把着乾坤不动,俩孩子急得吱吱叫。
陆桥帅板着脸给他们上了一节餐桌礼仪的课。奈何两个孩子根本不懂礼仪是何方神圣,只想着好东西抢到手才是真本事。
三个孩子剑拔弩张。
乔麦劝陆桥帅松手,说让着弟弟妹妹。
陆桥帅说:妈妈你常跟我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们这个样子,长大了也要跟人抢东西,都像他们这样,我们中国不就乱套了吗。
儿子说的非常对,她无法反驳。
有福说:小帅说的对,餐桌有餐桌的礼仪,大家都要遵守。这样吧,小帅是大哥哥,你负责带领俩弟弟妹妹,把这顿饭吃好。我们分成两个阵营,你是儿童团团长,你爷爷是大人团团长。
有财成了大官。
有福又转向有财家的两个崽子,说:你们儿童团看谁表现好,吃饭完我给谁发奖品,评选由陆桥帅决定。
两个抢东西的崽子,以为的奖品就是发大红钱。于是,在陆桥帅的指挥下,在有福礼物的诱惑下,收敛了很多。
孩子的事完全不用操心了。
乔麦的心里,又加添了一份对有福的爱意。
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颜值金钱都是靠后站的,持久的爱里,一定带着心悦诚服的崇拜。
摁下葫芦浮起飘。
儿童团搞定了,这边大人团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