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陈有福在同学家里睡到日上三竿，乔麦独自开启了她的讨债生活。
昨天大姨妈折磨的她干什么都没心思，第二天醒来，姨妈脾气收拢，她感到身体里那个小宇宙又来了。
她手机里没有老陈的任何消息，去敲陈有福房间的门，没有回应，知道他肯定喝大了没回来。男人果然是不靠谱的东西，被酒色两把刀收割。
不想被动等着。兵马动，粮草行，她好好喂饱了自己，全副武装上阵。
她跑到工厂，不找财务科长，直接堵老板的门。
老板来了。
老板白白净净的样子，头顶农村包围城市，和一年前相比，城市化扩大，农村的草一丝不苟的往后倒，妄图燎原，总是徒然。
老板昂着高贵的头颅，用眼角扫了她一眼，没打招呼就直奔车间。欠钱的果然是大爷，但要要债的也是大娘。
车间门一下关了。
乔麦好像被关在衙门外。
她在门口，站成一吨石狮子，母的。
过了很久，老板从车间出来，看了一眼门口的女人，也不理会，带着一帮人去办公楼了。
一帮人进了会议室，召开迟来的晨会。
乔麦利用这个空，跑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她还要伺候好大姨妈，然后打一场硬仗。
晨会也开了很久。
老板出门来，瞥见那女人还站在门口，昂首挺胸直奔楼上办公室去了。
乔麦的火腾的起来了。她事先准备好的礼貌用语全他妈一边去了，但是，她压了压，跟着老板上楼了。
进了老板办公室。
老板不理她，接待一波波来办业务的人员。
乔麦拉把椅子，坐在门口，变成祥林嫂，逢人便说：他欠我一百万，一年了不还钱。
临近中午，老板终于空下来。和他瞧不上的这女人敲锣打鼓一番。
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意思是好产品那么多，我用你们那个小地方的，是给你们面子。不就一百万吗，老子欠一千万的都没跑来要，又不到年底，你们急什么急。
乔麦的火一下子窜出来，蹦的老高，她走上前去，啪的拍了下桌子，把老板吓了一跳。
一只母老虎放出来了：你用谁的我不管，我家产品不愁销路，用不着你救济。但你拿了我家货，欠钱得赶紧给我，从此咱们两清，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老板恼了，说：你就不怕我叫保镖来打你一顿？我忍了你一上午了。
乔麦：我也有保镖啊，我保镖去会他同学XX了，有种你们打吧，只要动手我就把这事闹大。
乔麦不知道陈有福那位有头有脸的同学是谁，她胡乱编了路人皆知的大官的名字，狐假虎威。
说完还不解气，她又对着桌子啪啪拍了几下。
这是一个连她自己都不认识的乔麦。要债为她提供了难得的演说舞台，她的话像一瓢瓢水，泼向这个欠钱不还的大爷。
老板的口气，突然变软了：大家都是朋友，不要这样，你发火的样子太吓人了。
晚了，火苗着起来乔麦压不住，她说：朋友？你们是怎么定义朋友的？朋友就是你欠人家钱不还啊？我给你讲讲我们朋友是怎么一回事。
整个楼道的人都闻风而至，老板办公室门前水泄不通。
这么多听众，舞台越来越大，乔麦关于一大篇朋友的演讲出炉。
她如此激动，感觉大姨妈都在身体里鼓掌，血流轰然而下。她垫了夜用的卫生巾，但是也怕出丑。
演讲中她感到调成震动的手机在动。皇帝老子打来她都不接。
那老板听完，竟然弓着腰陪着笑走到乔麦身后，用手拍拍她的后背，说：不要生气嘛，开玩笑啊，你看你的脸，都像个红苹果了。
她是个活泛的人。老板的气焰被打下去不是目的，目的是把自己的钱要回来。她半开玩笑的说：还钱你就是我朋友，我请你喝酒。
说完乔麦装着要揍他的样子轻轻给了老板一拳，老板笑了，整个房间跑过来看热闹的人都笑了。
此时快下班了，戏也差不多唱完，众人散去。
2
接下来，期待中的签字还款没有发生。老板面露难色：你堵了我一上午，先让我撒泡尿吧。
的确，从早晨到中午的亲密跟随，老板还没去过厕所呢。
乔麦说要他先签字。
老板：我先给你五万，余下的，下个月一定还，我发誓，要是不还，出门被车撞死。
乔麦：五万？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啊。你出门撞死肯定不行，但是，不还钱会被尿憋死。
这时候，她看见老板那张白脸憋得通红，很奇怪，他在她眼里，忽然不是一张白倭瓜脸，而是一张兽的脸，是丛林里的野兽，正在朝她走来。
一瞬间的幻象吓了她一跳，她笑着说：跟着蜜蜂奔向花朵，跟着苍蝇奔向厕所，好啊好，我不能管人家拉屎撒尿啊，我也想去厕所唱歌呢，你给我带路吧。
老板去厕所，无奈后面跟了个随从。
老板是真的被屎尿屁憋坏了。磨蹭半天从厕所出来后，要是那母夜叉不在，他就溜了。
但是乔麦又站在厕所门口等他。
他说：马上下班了，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去吃个饭吧，有事下午再谈。
乔麦说：老板，你去哪我也去哪，我给你当贴身保镖。我小时候在农村，很擅长打架的。
老板脸一沉，下楼了。
乔麦跟着他下楼。
她一步抢在他的车子前，堵着驾驶室的门。说：我上你家吃饭去。我也饿了。
那老板说：好，你上车，我带你走。
说着，老板开了锁，把后排的门打开，十二分诚意要带乔麦走，说：你也不容易，跟了我半天，中午先请你吃个饭，还从来没见这么漂亮的烈女来要债。
走还是不走呢？豪情和危险，从来一母同胞。她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此时骑虎难下。
这时候，陈有福赶到了。
3
乔麦没有跟老板走，跟陈有福走了。
两人在老孙面馆吃饭。
陈有福听乔麦细说上午发生的事。又佩服又为她捏把汗。他想起她新婚那年，追着俩贼满小区跑，他说：你过了十年，还是你，骨子里的东西变不了。
乔麦：你觉得你变了吗。
陈有福：变了很多。和公司办主任时期溜须拍马相比，现在活的有点人样了，但论勇敢和能量，比你差远了，一瓶酒就撂倒……哎，我有什么值得好说的，反倒你要大大的表扬。
乔麦：可我还是做了无用功，一分钱没要回来。有勇无谋的。
陈有福：还有下午呢，你当了先锋，看见胜利曙光了。
乔麦：老板会不会跑了？
陈有福：跑了他不怕，他还有家呢，我知道地址。
乔麦：我再去他家堵门。
陈有福：别，男人都是兽，吃人不用考虑三秒钟。这太危险了。以后不许这样，我真是心疼你。总之，你让我刮目相看，一直刮目相看。
乔麦：那，给我加个鸡腿好吗？
陈有福一愣：鸡腿？这又不难。面馆有鸡腿吗？
乔麦于是讲了昨晚在这里遇见的那对吃白食的冤家，鸡腿的埂就这么来的。
她说：要是咱家楼下那老孙，肯定拿着刀追出去了。等会儿，我给你看视频，我是狗仔。
她把那段视频发给他。
这时候，面来。乔麦双手抱碗，她体内的寒气太重，需要热汤热面。
隔着饭桌，她看到看视频的陈有福脸上有了不同寻常的表情。
他起身说要出门打个电话。
一会儿他进来，乔麦问他有事吗，神秘兮兮的。他说没事，就是有事，也要吃饱了再说。
从面馆吃了午饭出来。路上，陈有福告诉乔麦，她这次狗仔当得好，拍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视频和一张珍贵的照片。
原来，乔麦无形中的八卦视频和照片，陈有福看到后大吃一惊。视频里那个被女朋友泼汤水的男人，就是那晚在富豪酒店电梯里遇到的男人。当时那人带了口罩帽子，但是那双眼睛以及身形，简直太像了。
那个疑似明星的家伙，很可能是那晚在1018行凶的男人。警察正在通缉。泼面的女人，也许是他女朋友。
他已经把视频和照片发给了A城有联系的警察，相信警察会暗中布网。
他形容乔麦是他的贵人。
她听陈有福喋喋不休的讲那案子。午后的阳光有舒适透顶的倦意，乔麦却想：凶手要是落网，大姐夫要差不多进去了。大姐夫要是完蛋，陆家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了。
生活是一出荒腔走板的戏，不知何时她就被推上了舞台。
4
要钱的事突然出现转折。
陈有福的同学来电，说那家工厂真是败絮其中，他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递过话去，让工厂首先解决他们的债务问题。
同学在背后再次伸了权力之手。
两人立刻赶到工厂。
但是，整个下午，老板和财务科长集体失踪。莫非权力之手不管用了？
乔麦气的给陈有福建议：不如买个大喇叭，在工厂门口吹喇叭，你家妞妞自己在家，我家小帅跟他爹我也不放心。咱俩背后都是大山，猫捉老鼠浪费什么时间。
陈有福说，再等等，吹喇叭也解决不了问题。
快下班时分，老板忽然给陈有福打电话，说：你家那位美女不是说要请我喝酒吗。今晚在香格里拉饭店摆一桌，请我和财务的几位同志。酒要先喝，酒后全部清账。
请吃饭当然是行规，如果喝酒能解决要债问题，一次不行来两次。两人为出现的曙光而击掌相庆。
料想酒场好似鸿门宴。
赴宴前，他轻拍她的肩膀，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她双眸星光闪烁：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