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桑离没想到的是,裴不负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伤心颓靡,等她追上来时,转身笑道:“阿离,我们要去孵蛋了吗?”
桑离一怔。
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却能这样老练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得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他如此熟稔的管理情绪。
“不负,你若是伤心也是可以哭一哭,喊一喊的,这样你心里也会舒服一些。”
“我不伤心啊,”裴不负歪着头,笑容灿烂:“因为我终于可以去孵蛟龙蛋了嘛!”
桑离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陪着笑了笑,摸摸他的小脑袋:“行吧,我们去准备着。”
孵化蛟龙蛋最主要的就是控制好温度,趁着枭神冶炼金锭子的时候,她准备好了黑墨和朱砂,又在裴不负的窗户外面搭了个暖棚。
枭神冶炼上是个老手,炼化锻打手到擒来,不过是半日的功夫,便按照桑离的要求,弄出了一个金锅一般的东西。
裴不负看的好奇:“阿离,你这是要炖煮了蛟龙蛋吗?”
要不然弄一个锅子做什么!
“这是折射锅,利用阳光的导热性储存热量,又不至于温度太高炖了你的金蛟龙,来,帮我拿着这个。”
她让裴不负帮忙拿着朱砂黑墨,以手指代笔,在金锅的外围画上了一层符篆。
枭神收拾好了自己,过来时正好看到她在画符,便走上前:“这是做什么?”
“敛神符,你不知道吗?”
“……敛神?”枭神盯着符篆看了一会,确定没见过:“这是什么意思?”
“聚天地之精华,敛神灵之华魄,成就神识,助力成形,”桑离一笔一划的勾画着,玩味挑眸:“你当真没见过?”
“没有!”
“想学吗?”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桑离突如其来的好意瞬间让枭神警觉起来:“所以呢,你想从我这里?”
“你知道的……”
“哦,”枭神笑了:“是之前你要当我徒弟的事情吗?”
果真是有想头的!
是冲着他的功法来的!
桑离粲眸而笑:“我之前的提议,你不是都否定了嘛,那咱们就再定一下,我教你这个敛神符,你教我……”
“拒绝!”枭神出乎预料的果断拒绝。
桑离的笑容僵在脸上。
枭神起身,拂了拂衣袖:“等过些日子,我从外面回来了,那时候,你再确定是否要跟着我学……那时再说吧!”
桑离心说你就说师门不外传好了,好扯什么过些日子的鬼话,难道过些日子,你回来了,还能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成?
裴不负此时昂起小脸:“师父,你,你是要回去吗?”
“嗯……”
“那下次再来的时候,是不是,嗯……”裴不负顿了下,眼睛瞄向桑离,似乎是碍于她在这儿,有些话不好直接说。
枭神无声的轻叹一声,摸摸他的脸颊:“嗯,差不多了。”
“怪里怪气,打哑谜……小的古怪,大的神秘,不说就不说,拉倒,我还不想听呢!”桑离岂会看不出其中的古怪,不高兴的嘟囔着。
但是人家师徒俩对她话像是没听到,相视而笑,惹得桑离更不是滋味了。
“你们两个什么意思,就我一个外人是不是?我……”
“阿离,你这东西什么时候能做到?”裴不负乖巧而识趣的打断他的话,蹭过来,趴在她的腿上:“蛟龙蛋又是什么时候能孵出来?能赶上冬季的斗兽吗?”
斗兽的时间定在深秋初冬的时间点上,多数是在初雪那天,所以谁也不知道具体的斗兽时间,只能尽可能在此之前准备好所有东西。
桑离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左右便能孵化出来,再加上驯养的话……时间应该足够了,”
话是这么说,但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桑离想了想,下定决心:“这样,裴不负,我写一封信,你出去以后找人送给芙蕖,若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回娘家了。”
说起来,她嫁入国公府也有些日子里,按规矩的回门都没回,如今说是回娘家一趟也无可厚非。
“你,你要留在这边?”枭神的后背挺了挺:“住,住在这儿?”
“你那什么反应?好像我占了你的地方似得,”桑离不高兴的很:“你放心,我睡裴不负的房间。”
“我跟阿离一起睡。”裴不负高兴的跳起来。
“你得回去,”桑离挑眸:“咱们俩本就是一伙的,要是都不在府里,他们还以为我是畏罪潜逃呢,再者,你在那边,若是家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你也能第一时间送消息给我。”
“阿离,我不想回去,我想跟着你们睡,”裴不负连滚带爬的蹭到桑离脚边,抱着她的脚踝:“我不走,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那,要不你留下,我回去?”
“……”
一句话,将到了裴不负的心尖上。
想到蛟龙还要出壳,他只能不高兴的答应下来。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还能利用一下。”枭神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裴不负。
“你要利用他?”桑离笑了:“一个五岁的孩子,你打算怎么用?”
枭神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两人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的样子。
“这里就咱们三个,你有话就说嘛!何必……”桑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不负拉扯着凑到枭神面前。
“师父,你说。”他的眼睛亮亮的,很是期待。
“我想……”
“……”
枭神的声音随着天色沉了下去,只留下风声里裹挟的鸟虫鸣叫。
…
桑离前脚从后门离开国公府,俞姬后脚就将消息送到了裴方氏面前。
“她出门了?”裴方氏一怔。
“是啊,母亲,要不要派人跟着,到时候看看她的狼狈模样?”俞姬一脸激动。
“什么狼狈模样?”裴方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带着一丝丝的嘲讽:“你莫不是,莫不是以为她是去庞府负荆请罪了?”
“难道不是吗?”俞姬不以为意:“负荆请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她自然是要遵循的,如今皇后娘娘的懿旨还新鲜着呢,她当然是去请罪了!”
“怕,不是这么简单吧?”刘瑞媳妇神色微变,行了一礼道:“回老夫人,方才我出门上茶的时候,听厨房那边的采买说,说二夫人出门的时候很是高兴,还哼着小曲呢。”
负荆请罪哼小曲?
俞姬也意识到不可能!
“而且,若是真的要负荆请罪,也不在这个时辰,肯定是明日才去,”裴方氏对桑离还是有点了解的:“而且,我也不觉得桑氏会那么乖乖的听话,对了,有没有让人跟着?”
“跟着呢,”俞姬连忙道:“我让我院里的小林子跟着呢,那小子机灵,咱们就等着回话就成。”
“不止要跟着她,她院子里如今也得安下眼线了,这个桑氏,”裴方氏呼吸一滞,咬牙切齿:“我此前还真是小瞧了她了,没想到是惹祸上门,如今是休也休不掉了!”
说到这个,裴方氏恨不得千刀万剐了桑离。
本以为是手拿把掐的一个乡下丫头,没想到是一身的反骨,不止敢惹家里人,外面的权贵也敢招惹。
直到天黑,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小林子让人送来了书信。
“书信?”俞姬一时茫然:“他人呢?”
“回娘子的话,送信的是个农夫,只说一个叫小林子的人给了他银钱,让他送一封信给俞娘子您。”
门房恭敬的送上来一份信。
那封信被捏的皱皱巴巴的,还脏兮兮的。
俞姬一脸嫌弃,刘瑞媳妇见状上前接过信,打开后,脸色一变,连忙双手呈给裴方氏。
“老夫人,您看……”
裴方氏的神色也是一变:“这是……血书?”
从字迹的颜色来看,像是用血写出来的。
“好像是血书,还一股子血腥味呢。”俞姬说着,捂着鼻子凑过来,“嗯,看起来像是小林子的字迹,他上过几天书熟,但是写不好字,字迹就是这么歪七扭八的,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