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的确是王铁成从南洋请回来的古曼童不假。
可同样的，小七也的的确确就是王铁成的亲生儿子。
甚至就是王铁成，请了南洋阿赞师傅，将小七炼制成了古曼童。
可这世上，那有亲生父亲，将自家孩子炼制成古曼童的？
不管在怎么没有戾气、在怎么出自正统寺庙。
古曼童归根结底还是属于养小鬼的范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在不换衣服过来烤火取暖，可就真要见阎王了。”
“时辰还早，不如过来听我讲讲我的故事如何？”
王铁成平静的话语，让我从万分惊愕中回过了神。
将亲生儿子炼制成了古曼童，这绝对算是王铁成最不为人道的秘密。
眼下王铁成连这事都向我吐露了，再加上从碰面到现在。
我也的确没从王铁成眼神里头感觉到任何敌意。
我便也暂时放下警觉，拖着冻僵的手脚换上干净的衣物，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喝口酒先暖暖。”
“这是特制的药酒，驱寒很管用。”
见我只是看着，却始终不肯伸手去接。
王铁成也没露出任何不满，只是笑了笑，拧开瓶盖先自己喝了一口，又第二次递给了我。
“我不喝酒。”
这次，我还是选择了拒绝。
尽管王铁成刚刚的举动，已经是在向我证明，这药酒没问题、更加不可能有毒。
可我还是要做到万无一失。
因为龙骨事关白灵素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闪失。
“倒是够警觉，只不过你不觉得你的警觉有点多余？”
“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想要出手杀了你在抢龙骨，不用费多大力气，即便你肯殊死一搏。”
“我又何必下毒？”
我没说话，只是面色平静的看着王铁成。
他说的是实话。
原本我也以为这次要沉尸小天池海眼。
谁曾想最后竟然机缘巧合得了龙骨，还莫名其妙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我现在身体也的确处于严重失温状态，体力更是早就耗尽了。
稍微动一下，浑身就跟散架了似的疼。
王铁成是憋宝人，常年踏遍山川大地、游走于险山恶水之间。
身手断然不会弱，风水堪舆包括一些旁门左道的术法，他也肯定精通。
要不然冥龙，也不会把取龙骨那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
真要这会动起手来，即便我拼死一搏，也几乎是稳输的结局。
既然这虎皮已经撑不下去，我索性不装了。
咬了咬牙，一把从王铁成手里头夺过酒品，仰头猛喝了几大口。
特制的药酒下肚，的确立马就感觉一阵暖意自胃部开始，朝着四肢百骸蔓延。
“不是要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那就给你讲讲吧。”
说是故事，其实全都是王铁成自己的事。
王铁成出身于秦岭山脚下的一个小镇。
家里头祖传就是憋宝人。
前面我便说过憋宝人这一职业，其实也属于极损阴德、沾染莫大因果的行当。
几乎每一个憋宝人都没有善终，到最后断子绝孙、死尽死绝更是常态。
王铁成家也不例外，到了王铁成这一代。
靠着祖传的憋宝人手艺，钱财王铁成不缺。
可唯独就是没有孩子。
不是生不了，而是每每有了子嗣，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意外夭折。
王铁成知道这是祖祖辈辈做憋宝人，损了太多阴德、沾染了太多因果，如今报应到了他身上。
老天爷要老王家就此断子绝孙。
为此王铁成四处寻仙访道，想要寻求一个破解之法。
这也是王铁成加入冥龙的原因。
只不过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冥龙也没有那个本事替王铁成逆天改命。
要不然的话，现在王铁成也不会坐在篝火旁跟我讲这些事。
“小七是我第七个孩子，其实我早应该接受现实，生再多也不过是徒增业障。”
“可我不甘心。”
“小七之前的六个哥哥姐姐，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岁，我加入冥龙之后小七活到七岁，我原以为冥龙真的能帮我解开厄运。”
“厄运没解开，冥龙让你把小七送去南洋炼制成古曼童对吧？”
随着我这话落地，王铁成仿佛在那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他慢慢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你以为那么做，小七就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甚至冥龙还跟你许诺过，有朝一日能让小七死而复生、借尸还魂对吧？”
王铁成没说话，只是点头。
我和冥龙打过很多次交道，甚至算起来我与冥龙同出一脉。
冥龙的行事风格，我实在是太了解不过。
他们很善于抓住你的欲望，将你拖入深渊。
王铁成不想要断子绝孙、想要保住小七，是人之常情，可同样也是欲望、是执着。
佛道两家不都常说，放下执着方能自在。
现实却是，没有多少人能放下执着。
像王铁成这样被执着羁绊，才是世间常态。
我同样也有执着，也放不下执着。
所以在这一点上，我永远没资格站在任何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指责王铁成，我能说的只有事实。
“小七很爱你这父亲，它是个好孩子。”
“你那么做是害了他，养小鬼一步踏出、万劫不复，难入轮回。”
“所以我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王铁成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我，一字一句说的格外认真。
我没有去接话，只是骤然打起了十二万分警觉。
见我不说话，王铁成也没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只是面色平静的继续说着。
“我调查过你，我能确定你是个好人，我把小七留在民宿，你也没伤害他。”
“甚至还答应帮他来寻我。”
这话听得我心头一惊，后背上不自觉就冒出了冷汗。
因为我答应帮着小七寻找王铁成这事。
算来算去，也只有我、小七和林大姐两口子知道。
林大姐两口子就是从王铁成手中接手的民宿，按理说应该恨王铁成恨牙根痒痒。
是绝不可能把小七那些事告诉王铁成的。
除非……除非林大姐两口子，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什么民宿闹鬼、什么鬼孩子，从头到尾根本就是王铁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那天我在长白山脚下，刚觉得风景区住宿太贵。
好巧不巧就碰到林大姐来拉，又好巧不巧，林大姐家的民宿就闹鬼。
还有一点我也一直感觉不大对劲。
那便是当初林大姐两口子是以极低的价格，从王铁成手中接手的民宿。
天底下没有谁会蠢到白白送钱给无亲无故的人。
起初我没深究，只以为是林大姐两口子贪图小便宜。
现在想想，这解释虽然说得过去，却过于牵强。
因为按林大姐两口子的说法，他们是搭进去小半辈子打工挣得积蓄来开民宿。
既然投入那么多，怎么可能不处处小心。
低价转让，就是个傻子也能想到里头有猫腻。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代表，我刚刚踏上北上之路时，其实冥龙就已经知道我是冲着龙骨来的。
至于冥龙是在什么时候将注意打到龙骨上，只怕比我更早。
“林芳、老凯是我的人。”
“是我安排他们来接手民宿，顺便探探你的虚实。”
王铁成很痛快承认了我的猜测。
见我已经是后怕到不自觉渗出了满额头冷汗珠子。
王铁成轻轻往篝火堆里又添了一些木柴。
“告诉你这些不仅想要表明我的诚意。”
“同样是想让你知道，尽管你和冥龙打过很多次交道、甚至和冥龙同出一脉。”
“冥龙的强大，依旧远超你的想象。”
“龙骨冥龙志在必得，他们能安排人马在关外牵制住五大仙家的兵马，就能让你没法将龙骨带回南方。”
“跟我做这笔交易，是你唯一的机会。”
“你只能选择信我，或者现在放弃龙骨。”
“至于试试带上龙骨南归，我劝你别白费力气、白白搭上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