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看着她们,昨夜所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变得清晰,慢慢缓过了神。

    几个侍女趁机把她拉回了卧房,锦宁僵坐在床上没有闹腾,只是双目涣散的发呆模样。

    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谢容没把她关进那种不见天日的大牢,而是称得上舒适宽敞的屋子,她好像不会死……还是准备了其它法子来折磨她?

    锦宁失魂落魄地想着,又默默祈祷谢韫还活着,还万幸地逃出了京城。至于自己,锦宁莫名有种丧失继续活下去的厌乏,这样好像那些很多让她内心深处一些挣扎的东西也会跟着结束……倘若谢韫死了,她好像更积攒不起活下去的力气了。

    侍女送来热腾腾的饭菜。

    锦宁动了动身子,在那之前,她要知道谢韫的消息才能安心。

    所以对着看起来就可口的饭菜,锦宁没有克制。

    可刚吃了一块平时还挺喜爱的葱白烧肉就皱着眉差点吐出来,她喝了口茶水压住恶心欲吐的感觉,不禁腹诽,应当是这里的厨子手艺太差了,油腻腻的难以下咽,比不上她府里人做的好吃。

    这屋里也没有地龙,只能烧炭取暖,自是比不得她和谢韫住的房间温暖……

    唉,这时候还能挑剔上,锦宁默默给了一个小巴掌,也觉得自己真是骄奢惯了。如今没住进那种连三急都是就地解决的大牢里就偷着乐吧,她心里明白。

    最后锦宁只喝了点清粥。

    侍女以为她是因这处境没有胃口,也未多想。

    外面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锦宁从窗子收回目光,问近处往铜罩盆中添银碳的侍女:“谢容也住在这吗?”

    侍女叫凝霜,是看着便持重端庄的,一直贴身守着锦宁。

    她答:“是。不过姑娘住的是官舍东南边的一个偏房,离将军暂住的院子有些远。”

    锦宁攥着暖手炉,神色似有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深冬的夜幕早早降临,锦宁晚饭吃的也不多,晚间更冷了,烧炭到底比不得地龙,她洗漱后就上了床蜷在被褥里,放了好几个皮革制成的热水袋才把冰凉的四肢捂热了些。

    她白天中午才醒,现在没有丝毫睡意,不免又想起谢韫。她习惯了依偎在他怀里睡,现在身边一片陌生冷清,更是生死不知,锦宁想着想着就又掉了眼泪,到后来哭着哭着倒是不知不觉搂着已经凉却的暖手炉睡了过去,脸上还挂着冷凝了的泪痕……

    檐上厚厚的积雪在月下折射了细碎的光,霜冷的夜沉寂无声。

    锦宁做了不太好的梦,睡颜都透着仓皇不安,额前碎发被冷汗沁湿,眉心紧皱,呼吸时而急促时而仿佛被捏住了脖颈般喘不过气。

    忽然她真的感觉无法喘气了,脖子被一只蛮横有力的手扼住,她本能地去推那只手,也在越来越濒死的窒息中猛地睁开了眼。

    她睁眼后,掐她脖颈的那只手也猛然一松,床边赫然有一座黑影。

    黑暗中辨不清人影,可锦宁凭着本能认出这床边趁她熟睡要掐死她的人定是谢容!

    锦宁浑身寒毛倒竖,仍是吓得心有余悸,捂着脖子止不住咳嗽,狼狈地往床榻里缩。

    黑暗里那道人影一动不动,可锦宁能感觉到他阴寒逼人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她急喘着呼吸,声哑了:“怎么不掐死我。”

    隔着浓重的夜影,听得一声冷笑:“那岂不让你解脱了,倒是现在的蠢样更有趣些。”

    “你!”

    谢韫待她从来都是体贴温柔,哪里有过这样的粗暴欺凌,锦宁一口气被生生哽在喉间,又咳嗽了几声才稍稍缓过来。

    不待她在心里咒骂上几句,高大极具压迫的身体霍然欺近,那张轮廓冷峻的脸也清楚了些。谢容捏着她的下巴,拇指重重地揉了两下她的唇角,眸子在夜色里极为晦涩:“真该把你舌头拔了。”

    否则也不会听到她在梦里都在叫唤着那个名字,刺耳的厉害。

    又是拔舌头。

    锦宁觉得自己的嘴唇都要被他那两下揉烂了,兔子极了还咬人,她再是没胆也被弄出了脾气,直接下口用力咬住他的手,她啃惯了肉的牙口自是顶好的,直接给他咬破了皮,却是不见对方发怒亦或抽手。

    谢容由她咬着那块骨肉,刺痛像被细微的雷电击中了般蹿进浑身每一处,他只沉沉地盯着她,目光隔着黑夜混杂着不堪的暗色。

    他语气不明:“松嘴。”

    锦宁死死咬着不松,她希望自己现在变成一只携带狂犬病毒的小狗,就这样把病传给他,马上他们就会病发而亡一起终结毁灭吧!

    很快血腥味在她嘴里蔓延,那铁锈一样的味道着实不好,她有点恶心,不得不主动松嘴,歪靠在墙壁,按了按胸口才压住那股呕吐感。

    谢容站直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锦宁蜷在床榻间纤弱的身形,隔着黑暗也能瞧出她身上透出如临大敌的警惕、抵触、忐忑不安。

    他狠狠捻着被她咬出血的指节,沉默不出声,突然转身走了。

    锦宁一怔,裹紧被褥探出身子,忽听一声屋门被踹开的震响,她冷汗抖瑟地缩回了脑袋。外头候着的侍女原是惊异将军大半夜来此,会发生什么都心里门清,凝霜还吩咐人去备热水……自是以便事后用。

    可这还未一盏茶的时间将军就被触怒了的样子踹门离去,难不成是那小夫人誓死不从……

    待看不到人影,跪着的几人起身。凝霜忙跑去卧房,点着了灯,却没看到想象中激烈的景象,只有锦宁躺在床榻上没事人一样睡着了似的。

    锦宁睁开眼,看她:“做什么?”

    凝霜敛了神色如常道:“水袋应当凉了,我来问问您可要换热水。”

    “不用。”

    “好。”

    早在昨夜锦宁住进来时便有人在私下传,她不是什么普通姑娘,是前朝谢相的妻子,外人不清楚三人间的纠葛,只当是将军被这年轻夫人的美貌迷住。

    底下侍候的人都清楚,罪臣妻的身份是搬不得台面的,注定是被关囚起来见不得光的玩物……凝霜欲言又止,退出去前多看了她一眼,心里倒升起了些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