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简短的二字入耳,陆修年呼吸骤然一滞。
下一秒,几近用尽全力将人拥在怀里。
极淡的夹杂着特殊清香的玉兰花香入鼻,时晚宁心神为之一颤!
这气味竟是……
前世,长华宫。
火光漫天,焮天铄地。
她闭上眼睛的下一秒,似乎听到有人破门闯入的声音。
紧跟着,鼻尖传来的,就是与现在一模一样的玉兰花香!
再下一秒,她才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时她还道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却万万没想到!
——难道,那日所梦,竟是真的?
前世的最后一刻,当真是陆修年闯进了长华宫么?
陆修年双臂愈拥愈紧,时晚宁只觉呼吸不畅,倾尽全力将其推开,猩红的眸子直视过去,颤抖着声音呢喃。
“是你。”
陆修年幽深的眸光一凝,下一秒,时晚宁骤然惊醒,往后退出两步,微垂着眸道。
“景王爷恕罪,我刚才一时有些喘不上气,父兄还在等着我,我先过去了。”
她刚转身,一只手臂就被陆修年捉住。
他向前一步,迫使她直面着他的眼睛,问。
“你刚刚所说,是我,究竟何意?”
再次嗅到熟悉的玉兰花香,时晚宁强忍心中怀疑,左右回避着某人灼灼视线,答。
“王爷应是听错了,我刚刚不过是一时憋气,并未说过王爷口中的那两个字。”
“是么?”
陆修年另只手伸过来,时晚宁下意识躲避,只可惜手腕被禁锢着,下一秒还是被那只大掌抚触在脸颊。
修长的指尖在她眼角轻拭,紧跟着,陆修年带着三分冷意七分审视口吻问。
“若本王果真听错了,那这又作何解释?”
时晚宁抬眸,这才瞧见他指尖上盈覆着的晶莹泪水。
……
她竟不知,她方才流泪了。
时晚宁未及开口,陆修年又沉声道。
“王妃才答应与本王坦诚以对,这就是王妃的坦诚?”
“那王爷呢?”
时晚宁骤然深吸口气反问。
“王爷当真不知道顾亭之告诉我的那些话么?王爷想要送我东西,为何总是要以别人的名义?一曲《鸳鸯枪》,王爷如何知道是我所喜?我与王爷相见不过数面,王爷便就为我择定了表字,还有青云山那次,王爷突然出现,当真只是为了剿灭山匪么?”
一口气问出一连串疑问,时晚宁深深的喘息着,盯着眼前那双幽深莫测的眸。
片刻后,那眸子的主人唇梢挂上一抹轻笑,冷嗤口吻道。
“王妃的意思,本王之所以出现在青云山,是为了保护王妃?”
时晚宁柳眉一蹙,“就算王爷是为了山匪,那昨日太极殿上,我欲强嫁王爷,王爷为何未有只言片语的反驳?堂堂景王,位威权重,受一小女子强行逼婚,竟也甘愿?”
话音落,那极致俊美的容颜上,用以伪装的清冷与不屑转瞬消失殆尽,深邃目光若点燃繁星般定定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薄唇轻启,四字摄人心魄。
“本王,甘愿。”
犹如惊雷乍响般,时晚宁的心猛然狂跳。
顷刻后,她盯着那双墨色的眸。
“若我不提强嫁,王爷可是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另嫁他人?”
陆修年眸色沉黯,深缄不语。
时晚宁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冷言出声。
“王爷既未对我坦诚,又如何要求我对王爷能够坦诚?”
清风带来一阵府中众人欢声笑语,时晚宁亦跟着唇角勾起轻弧,道。
“虽不知王爷之前为何迟迟不愿承认,宁可看着我另嫁他人,我亦有我的理由不愿令王爷知晓,如今你我既已被赐婚,我自当遵从约定,助王爷夺得帝位,是为王爷,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时晚宁折身离去。
看着那抹亮色背影,陆修年心中久久难以平静。
自从太极殿上,她直言要嫁给他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她知道了他对她的情谊。
他与她心照不宣,也是因为他知道她知道他知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当着他的面挑破这一切。
只因,她不想对他坦诚!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这一切是否和陆云铮有关?
她方才的那一句‘是你’,又究竟是何意思?
越想下去,陆修年越觉得眼前像裹着一层迷雾,雾气越发浓重,叫人更加深陷其中。
就在这时,摇光的声音传来。
“王爷!王妃把这些都退还了回来,说是等到将来与您大婚时再交给她也不迟。”
陆修年垂眸,瞧见摇光手捧着的王妃印鉴和王府财产,眼神越发黯淡下来。
看来,她当真是对景王妃的位置毫无兴趣啊!
之所以方才能够毫不保留的向他挑明,想来,她对他亦是没有半分情感的吧!
如此,也好。
陆修年将木匣收于掌中,极低一声喟叹。
只可惜,摇光只顾着兴奋,却没听到这声喟叹,睁大了好奇的眼睛问。
“对了,方才属下过来时,听见王妃说什么是为了王爷,也是为了王妃自己,莫非,王妃亦是对王爷有情,这才想要嫁给王爷,所以才说也是为了王妃自己?”
“啪”的一声,陆修年将木匣合住,冷意的眼神朝摇光直逼过去。
摇光的小心肝一颤!
不对啊?他也没说错什么啊?
王妃若真的对王爷有情,这不应该是好事么?
下一秒,陆修年便将木匣丢过来,刚要抬脚,却骤然想起。
“你方才说什么?”
摇光猛的跪倒在地。
“王爷恕罪,属下什么都没说!”
陆修年冷眸凝视,摇光弱弱抬头,“说……说了么?属下说,王妃亦是对王爷有情,所以……”
接下来的话摇光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陆修年已经越过他的身侧缓缓离去了。
她说,助他夺得帝位,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她自己。
为何,是为了她自己?
难道,只是因为他当了皇帝,便能够借此护好时家么?
若果真如此,陆云铮亦可做到,她又为何偏偏舍近求远,选择了自己?
揽月轩中摆好了宴席,陆修年到时,时家父子与时晚宁已然落座,只剩下最后一个主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