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时。
御书房的灯还亮着。
陈婉仍然跪在门前，面如死灰。
太子陈兴国正伏在龙案上批阅今天的奏折，陈十一很早之前就已经把这些事交给他来做了。
他没有给陈婉求情，因为陈婉真的错大了，身为陈家子孙，竟然敢违背陈家五代帝王不容触犯的原则，她想干什么？
有些事别人能做，但陈家子孙绝对不能做。
陈十一坐在不远处的书架旁，手里捧着一卷从定安侯府带回来的书籍，慢慢研读。
这书是苏家苏若雪手写的。
他本来看得津津有味，可是得知陈婉和仲茂才去找江川的消息后，顿时没了心情。
他在等江川的消息。
十时。
皇宫门前，灯笼高挂。
一辆华丽的龙辇静静地停在那里，四个身穿蓝缎长褂的太监守在辇前，神色焦急，频频四下张望，好像在等人。
踏踏踏…
突然一道脚步声从南边传来。
四个太监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地向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身穿青衫，丰神俊朗的青年缓步走来。
待看清来人的样貌后，四个太监顿时欢天喜地的驾着龙辇迎了上去。
“奴才给小侯爷磕头。”
“小侯爷，快上龙辇。”
“小侯爷，陛下一直等着您呢。”
“小侯爷，坐稳了。”
来人正是江川。
四个太监迎到跟前，先跪下磕头，接着几乎是生拉硬拽地把一脸茫然的江川请上龙辇。
旋即，马鞭一扬，便驾着龙辇朝皇宫里疾驰而去。
往日里无需挂灯笼的道路，今夜全都挂起了灯笼，把整条路照得通明。
“陛下一直等我呢？”
江川缓过神来问道。
“是的，陛下一直在等小侯爷。”
“等我干嘛？”
“奴才不知。”
坐着龙辇从皇宫外一路狂奔到御书房门口的臣子，江川是头一个。
江川从龙辇上下来，一眼便看到了跪在御书房门前的陈婉，想了想便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很可能是陈十一知道陈婉去找他，动了雷霆之怒。
陈婉看见江川来了，死灰一般的脸色顿时恢复了一点神采。
“陛下，这是咋了？”
江川去到门前问道。
陈十一阴沉了一晚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起身迎了出来，冲江川道：“陪朕走走。”
“好。”
江川点点头，看了眼陈婉，说道：“陛下，让公主起来吧。”
陈十一问道：“你不怪他们？”
江川注意到陈十一说的是“他们”，也就是包括仲茂才，便说道：“他们也是为了武王朝好，可以理解。尤其是公主殿下，并非蛮横不讲道理的人，至少敢于担当。”
陈婉听见江川竟然为她说话，不禁鼻腔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至于阁老嘛——”
江川语气一沉，道：“还请陛下跟那些脑子好使的大臣讲讲，让他们——罢了，没什么。”
话说一半，他突然摇头轻笑。
陈十一听着江川无所谓的语气，心头一沉，心知江川是被仲茂才和陈婉的行为寒了心，如果不能将其挽回，那么武王朝就将失去江川。
“是朕太骄纵他们了，一个两个主意都大的很，阳奉阴违，根本不把朕放眼里，说不定还在背后骂朕不顾大局，是个昏君呢。”
陈十一冷笑道。
陈婉那刚好转一点的脸色，瞬间又变成了死灰。
“陈兴国！”
陈十一突然看向御书房喊道。
“儿臣在！”
陈兴国吓得立刻站起身来。
“给朕拟一道旨，革除仲茂才和仲家所有人的官职，并且他仲家的人百年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陛下，不至于。”江川劝说道。
陈兴国也被吓了一跳，急忙为仲茂才求情道：“请父皇三思，阁老他只是一时糊涂，罪不至此。”
“你在教朕做事吗？”
“儿臣不敢！”
陈十一一句话把陈兴国吓得跪在了地上。
“他仲茂才不就是觉得自己兢兢业业，有功于国家，就算犯错朕也会网开一面，才会有恃无恐吗？妈的，老东西自己享受着皇恩浩荡，却不准别的功臣享受皇恩，是什么道理？朕就是要办他，让他亲自品尝一下帝王无情的滋味。”
“儿臣遵旨！”
陈兴国再不敢给仲茂才求情，起身回到龙案前照陈十一的意思开始拟旨。
陈十一领着江川朝花园走去。
“陛下，真不必如此。”江川摇摇头。
“大武建国至今三百二十一年，在不违背原则和法律的情况下，向来善待每一位功臣及其子孙后代，我陈家五代皇帝始终坚信人应该懂得感恩。朕故意隐瞒你不是不祥之体的消息，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可是他们给出的答案让朕感到沮丧。”
“他们也是想让大武好。”
“朕知道你在街上走了一个多时辰，你没有离开，还能回来找朕，说明你想通了，能不能跟朕讲讲，让朕也通通？”
江川闻言笑道：“应该是陛下安慰我才对，怎么反而变成我安慰陛下了？”
陈十一叹了口气，道：“朕也是人，也有想不通的时候。”
“其实我一开始也非常沮丧失望，乃至是怨恨，想要离开这个国家，但是当我想到陛下对我呵护备至，想到王大娘对我那么友善时，我就豁然开朗了。”
“王大娘是谁？”
“住在我隔壁的老太太，勤劳善良朴素。”
“说说，你怎么就豁然开朗了？”
“我就想假如敌军兵临城下，我能不能为报答陛下的恩情而死战，能不能为了守护王大娘而死战，哪怕这城里就只剩王大娘一个人。
答案是能。
于是，我又想，江家全家战死在临川城，是因为他们人人身怀大爱，喜欢临川城里的每一个人，乃至是喜欢大武的每一个人吗？
必然不是。
他们誓死守护临川城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原因，或许是报答国家的栽培之恩，或许是想要守护某一个可爱的人，也或许是单纯看敌人不爽，想跟他们干到底。
这就足够了。
人不用活得那么复杂，说某句话，做某件事，也不用想的那么复杂。
不然多累呀。”
陈十一突然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江川。
“我哪里说错了吗？”江川挠挠头。
“朕想了十几年没想明白的问题，竟然被你在大街上溜达一个多时辰想明白了，你的脑子也太好使了吧。”
“因为有句老话。”
“什么？”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信不信老子抽你？”
“哈哈…”
君臣二人相谈甚欢，那爽朗的笑声穿过花园传到御书房，羡煞陈婉和陈兴国。
随后，陈十一把江川安排到武极殿修炼，返回御书房，这才让陈婉起身。
武极殿里，江川在蒲团上坐下，忽然摇头一笑。
其实他还想明白一点，但是没跟陈十一说，那就是他早晚会离开大武，乃至是离开蛮荒界，仙界才是他的目的地。
所以，何必计较。
静下心神，他从纳戒里拿出一块灵石。
修为达到了纳气境，但经脉窍穴里的灵力还空荡荡的，需要补充灵力让其充盈起来，然后将其凝练成纯阳罡气，那就可以踏入四境纯阳境了。
江川念头一动，开始吸收灵石里的灵气，只感觉体内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蝗一样，一瞬间全部躁动起来，直接把口器怼进了灵石里，鲸吸牛饮，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吸干一块中品灵石。
“不愧是荒古剑体，吸收灵力都这么霸气！”
江川忍不住咋舌。
一块中品灵石所蕴含的灵力，足够一个三境的修者狂吸不停两三天的时间，而他只用了眨眼的时间，这大大节省了吸收灵力所浪费的时间。
可是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因为他发现刚刚吸收的灵力竟然在体内消失不见了。
他连忙又拿出一块灵石，看着灵力被快速地吸进经脉窍穴，一切正常，
正要疑惑刚才的灵力去哪了，就见刚吸进经脉窍穴的灵力突然顺着经脉快速地涌向他的血肉筋骨和脏腑里，
那里好似有无数个看不见的深渊，大口大口吞噬着灵力。
江川愣了下，随即想起之前觉醒荒古剑体时，感觉到身体里的每一个微粒都好像挣脱了枷锁，不禁猜测可能是荒古剑体让身体发生了某种特殊的变化，需要大量灵力的滋补。
“我就不信喂不饱你。”
江川心一狠，把纳戒里的灵石倒在面前。
算上陈十一赏赐的那些，他总共有七百多颗中品灵石和三百多颗上品灵石，以及三百多颗下品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