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锦衣卫的一封关于“太子妃”在狱中上吊自尽的密信,被送进了宫里。
第二日早朝,朱允熥让大家商讨如何处理。
以刘三吾为首的文官集团,纷纷要求彻查死因,严惩锦衣卫。
朱允熥没精打采的坐在龙椅上。
下面的文官一个接一个,说的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仿佛想借着这次机会,把锦衣卫直接都喷死。
“武威侯,你负责节制锦衣卫。”
“太子妃不明不白的死在诏狱,这么大的事你要负责任。”
兵部主事齐泰跳脚喊道。
属他与黄子澄和朱允炆关系最好,吕氏平日里也对他们礼遇有加。
所以,他这次成了文官的主要输出点。
“负什么责?”
“是她自己想死,难道我要给她五花大绑?”
武威侯蓝太平混不吝的说道。
“你,你这就是推卸责任。”
齐泰梗着头说道。
“该负责人的诏狱看守,已经畏罪自杀了。”
“名字,职位奏折上写的清清楚楚。”
“你要是不信,可以让刑部去调查。”蓝太平一脸无所谓,最后还补了一句,“齐主事,调查完记得给我道歉。”
刑部尚书以及侍郎等官员吓一个激灵,这怎么扯到我们身上了。
还未等齐泰说话,刑部尚书杨靖先开口,“禀陛下,刑部已经查验过吕氏确实是死于上吊自尽。”
“至于那名负责看守诏狱的锦衣卫百户赵德祝,也确实是畏罪自杀。”
杨靖所在刑部,本无权过问锦衣卫诏狱。
只是蓝太平为了堵众人之口,才移交刑部审核。
刑部尚书杨靖也是老狐狸,蓝太平跟整个淮西勋贵势头正盛,他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
“噢,杨爱卿都这么说了。”朱允熥想了想,眼前一亮,“那舅舅说的就是实情,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定?”齐泰懵了,他忙开口询问,“陛下,定什么了?”
朱允熥不耐烦的说,“朕是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可是…”
“可是什么?”朱允熥突然站起来,冲着齐泰大吼。
齐泰被吓得忙闭嘴,“陛下息怒,臣该死。”
“你是该死,拖出去杖责二十。”朱允熥怒气冲冲的说道。
两名锦衣卫大汉将军二话不说,上前拖着齐泰就往殿外走去。
蓝太平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一众文臣都傻了眼,齐泰更是傻了眼。
昨天那巴掌才打完,今天又要打板子,谁能比我惨?
怎么老朱家不论老的,还是小的,都喜欢打板子啊?
难道这就是老朱家的传统?
很快齐泰被打完拖了进来,站是站不住了,只好趴在地上。
他再也不想说话了,脸上的肿还没消,屁股又肿了。
“陛下,既然吕氏已经自尽。那接下来该商量葬在何处,追封谥号,是否与孝康皇帝合葬等问题。”
刘三吾站了出来,颤巍巍的说。
朱允熥闻言又坐了回去,脸色不甚好看。
他心里是恨吕氏的,但是毕竟名义上抚养自己数年。
自己也称其为母妃,有些话并不好说。
“孝康皇帝已与孝康皇后合葬于东陵,自然不能在动。”
蓝太平说道。
“况且,吕氏与吴王密谋篡位,带兵逼宫。还曾欲置陛下于死地,现未曾处罚已经是陛下宽厚仁慈了。”
蓝太平的话,说到朱允熥心坎里了。
朱允熥跟蓝太平商量过,留下吕氏没有褫夺其封号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就是吕氏必须死。
既然人都死了,这些封号也没什么意义。
第二,就是朱元璋禅位给他,那么一定要给自己立一个宽厚仁德的形象。
这还是朱允熥不知道实情,否则怕是的把她挫骨扬灰。
并且是谁也拦不住的那种。
“噢,武威侯说的是。”刘三吾朝着朱允熥躬身,“老臣昏聩,请陛下责罚。”
朱允熥瞅了瞅蓝太平,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于是说道,“刘老学士,朕看你身子骨还可以。”
刘三吾听完身子一颤,不解的抬头看去,“陛下此言何意?是觉得老臣年迈已经不适合任职了吗?”
“唉,那老臣明日就上辞呈乞骸骨。”
朱允熥也是一愣,随即说道,“朕可没说你不行,朕说的是你身子骨硬朗。”
“真不是让老臣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朕觉得你还能干几年,正有个重任要交给你去做。”
朱允熥的话打消了刘三吾的疑虑,老脸笑成一朵菊花。
“请陛下吩咐,老臣必将披肝沥胆,以报君恩。”
突然被人认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刘三吾心想。
“那倒不至于,这不朕刚继位,考虑到明年的会试即将举行在即。”
朱允熥皱着眉头,努力回忆舅舅说的话。
“作为翰林学士,您在学子心中德高望重,所以朕决定委派你主持明年春的会试。”
朱允熥说完长舒了口气。
“谢陛下,老臣定会竭尽全力,为国取士。”
刘三吾叩首道。
他顿时觉得,这小皇帝也没那么差,还是很有眼光的嘛。
“嗯,行,退下吧。”朱允熥摆摆手。
刘三吾还想说点肉麻的话,谁知道朱允熥直接不给机会。
他只好讪讪的退了回去。
“舅舅那件事?”
朱允熥颇为为难的问道。
“陛下,这件事就交给礼部去办吧。”
“对,这安葬之事交给礼部办吧。”
说罢也不管礼部的反应,直接起身走了。
“退朝”,太监王钺忙喊了一声。
一众大臣都摇头散去,纷纷感慨这小皇帝太儿戏了。
蓝太平正往殿外走,那礼部侍郎侯庸把他拦住。
“武威侯等一等,在下有事请教。”
侯庸苦着脸。
现在礼部没有尚书,因为上一任被朱元璋撤了。
所以现在礼部大小事务,都由这个正三品的左侍郎负责。
“侯侍郎,你找我所为何事?”
武威侯一脸诧异。
侯庸脸上堆笑,心里骂娘,“你装什么呢?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你在这装起蒜来了。”
心里骂归骂,但他还是哀求着说,“侯爷,这吕氏安葬的事还望侯爷指点一下。”
“这…”,蓝太平一脸为难。
“我就一粗人,礼数这方面不都是你们礼部的事吗?”
武威侯抬头望天。
“诶”,侯庸伸手拉过蓝太平,二人转到大殿外柱子后。
侯庸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麻利的塞到蓝太平手里。
蓝太平低头查看,竟是一张五千两银票。
“这大明所有的事,还不都是侯爷一句话的事吗?”
侯庸的这个马屁,可谓是非常到位。
蓝太平招了招手,侯庸附耳过来,“东陵自然是进不去了,你去西郊找找吧。”
“啊?这合适吗?”
东陵是皇家陵园,朱标跟常氏就埋在那。
“你爹给你娶个后妈,这个后妈不但虐待你,还想让自己的儿子抢你这嫡子的家业。”
“现在她死了,你会怎么办?”
侯庸脱口而出,“自然是扔到乱葬岗,让野狗…”
话没说完,他吓得忙用手捂住嘴。
看四下无人,又放下手小声说道,“可是,这不符合皇家礼法啊。”
蓝太平摇了摇头,把银票揣进怀里,丢下一句,“是礼法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侍郎大人好好斟酌吧。”
看着大摇大摆离去的蓝太平,侯庸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很快,吕氏就被悄无声息的下葬了。
没人关心埋在哪,更没人关心是否符合礼法。
甚至连追封谥号也没有。
只是不久,那侯庸就被升为了礼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