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
望云。
做个懒骨头。
慢度岁月流长。
村子小,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出三天,整个村子上上下下全都一清二楚了。
“哎哎听说了吗?
余婆子家的说是在外做丫鬟的那个孤女,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咱们村又不是第一次来人,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且没看见!那姑娘长得,啧啧...别看那余婆子样貌普通,倒是真会生啊!她那姑娘长得肤白貌美塞仙女儿呢!”
“别是你乌鸡当做金凤凰、打了眼!一块破石头也能叫你诓成补天石!那么好看的人来咱们村,谁信呐?”
“嘿!一说到美女你就急眼你就急眼!今年又不是鸡年你老急啥眼呐?再说,她就是再美,我的心里也永远只有你...”
听闲话的群众们顿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咦——!”
......
和余妈吃完了朝饭,无忧便出了正房,往临时拉起来的小库房里去。
晨曦微凉,就连那割下来的草上都还凝着些露珠。
她拢一拢草,抱起一大抱来,往鸡圈去。
迎面就见三两个正值年轻的小伙儿打她院子门口过。
一开始她亦并未在意。
彼时正值春耕,村里有不少的青年小伙务农,路过她家院子想必是下地去了。
可等到她将那鸡草用闸刀切得均匀了,又洒进鸡圈里,看着七八个小母鸡吃完。
转头一打眼儿,又瞧见了几个青年的路过她的院子前,眼神又羞又臊地偷觑她。
其中有一个,她早晨已是见过了的。
不像是农户家的,穿的并非草履鞋、搭护衣,而是略有讲究的程子衣,眉清目秀,颇有些书卷气。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不经意与其目色相撞,那男子瞧着她怔愣了小会儿,就低着头快步去了。
弄得无忧一头雾水。
她如今既然与余妈住在此处,便想着和村里的人关系好些,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帮扶帮扶。
现在的世道乱哄哄的,朝纲又不稳,多些朋友总没坏处的。
见到路过的婆子、妇人们,则回之一笑,路过的汉子、青年们,则微微点头。
余妈也曾和她说过,东麓村的人大多务农,大多都很淳朴热心,并不像京城里,总有些钩心斗角的戏码。
她只来了没几天,已经认识了不少的村民,邻居的热心张家大嫂,田地就在她家门口的王水大哥,每日路过她门前去书塾读书下学的一群小娃子,铁娃、石头、二牛、狗蛋、小八...
按照原本的打算,她从沈府出来后,本是想立刻带着干娘走的,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伤心地。
昨日,她昨日又与余妈敞开胸怀,已经认了余妈为干娘,二人成了真正的母女。
可是,干娘自从上次之后,身体仍旧断断续续的不好,夜里她听见干娘多次压低声音的咳嗽,听得她难受。
于是原本的打算便要拖一拖了,倒也不是坏事。
眼下她还未曾带回自己的卖身契与籍契,尽管走了,到哪里也都不是自由身。那日走得实在太急,连籍契的事情都忘记了。
再然,干娘的身子也不适长途跋涉,还是先修养一段时间,再图他谋。
最重要的事是,如今天下不稳,外头烧杀抢掠并不少见,反倒是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是最安全的。
打定主意,她的心,又重新安定了下来。
说实话,她真的很喜欢这里。
终于和最亲近的人团聚了。
每日坦坦荡荡的,再不用去看谁的脸色。不必担生忧死。
就连这里的风,都是自由的。
唯一的烦恼,便是银钱。
她打开包袱,里面是她攒下的约莫三十两。
此前给干娘赎身花了不少,买这院子又花去二十两,这些便已将过去存下的花了个差不多。
可后面需要银子的地方还不少。
她赎回籍契尚需二十两,满打满算,手里不过还剩下十两了。
还有干娘的药钱,她还未算进去。
虽说眼前度日是够的,可是她日后若想换个地方,一路上的吃穿住行的脚费,可就十分紧张了。
思虑着,还是要挣些钱才成。自己包袱里还有在沈府绣的七八条手帕和三个鞋面,还可以拿去卖卖凑一凑手。
走出门去,碰巧见隔壁的张家嫂子正在拾掇院子,她笑着过去打招呼。
“嫂子,你知道最近的集市在哪吗?我正要去买卖些物件儿。”
张家嫂子是个热心的直肠子,“离这不过六里就有一个集市。怎么你要去集市啊?正巧,一会儿我们也去卖些瓜果蔬菜!姑娘跟我们一齐去不?”
张家嫂子和余妈的关系很好,早就听说了无忧的事情,知道也是个苦命人,便更愿对她多几分的照顾。
孤女寡母的,日子不好过。
“去的!去的!”她才回话,又想起什么,转头朝开着门的正房大声道,“干娘,我要和嫂子一齐去集市,一会儿就回来!”
从正房里缓缓飘出一句,“知道了,小心些!”
她得了允,笑着跑回自己的屋子,手脚利落地收拾了起来。
三人乘着驴车,慢悠悠地朝着集市去了。
集市上的人不少,但多是卖些果蔬菜品调味的,倒是也有卖女子佩饰、丝织的,但无忧上去打听价格才知,不过十几文钱一个。
这样低的价格她倒是没有想到。
若是真如此,她的手艺便是再精细,价格上也不能高于一钱银子的。
来都来了,先卖卖再说。
她在地上寻了几个瓦片打底,又在上面铺了块灰色方布,才将包袱里的帕子、绣样一一摆了出来。
来瞧的人不少,喜欢的人也不少,但一问价儿,便都拧着鼻子被吓跑了。
待到集市快散了,她竟是一条也没卖出去。
此乃乡镇集市,并非富庶京城,来往这儿的人都是为营生辛苦的,便是偶尔动心想买个小巧,也不敢把一家人餐饭的银子拿来买她这样贵的玩意儿。
左右没有人买,她干脆收了摊子,背上包袱,朝着不远处的药铺去了。
干娘的药不知何时吃完了,她也不去买,想来是心疼银子。
那药方还是赵先生给配的,药效虽好,却贵。
其中的几味药材名贵,根本不是农户人家吃得起的,光是配一副药,就要五钱银子。
一副药,才只够吃了三天的量。
才从药铺里抓完药回来,碰巧张家大哥赶着驴车慢悠悠地过来了,去的时候的瓜果蔬菜几乎卖了个干净。
她上了车,几人欢喜着家去了。
无忧在车上攥紧了自己的包袱,心里打量着,得了空地再去一趟京城,去原来她合作的城南铺子,将这些存货都卖了,换些银钱,好供使用。
这样想着想着,便很快到了家。
推门而入之时,却见正房里来了人。
是个约莫三十左右岁的妇人,见到她眼前一亮,亲昵地拉住她的手,左右打量起来。
“呀!这如花样貌、这通身气派!....啧啧啧...不怪您入朱紫的眼,”那人拉着她的手,转起圈儿来,“着实令红娘我也眼热呀!怎么我小姑娘的时候,不长这般水灵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