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繁空看着那些身着深色官服的大员相继表态，心中暗叹，太子这班底真是强大无比。不过，她多留意了几眼那位清瘦且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御史大夫彭弘厚，只因他的儿子彭庆生曾在夜市中找过闲诺的茬，刚才茶楼里也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是太子党人。
几位尚未表态的重要官员都将目光投向了唐相。
施鸿哲内心焦急，求助的目光落到了姨丈唐相身上。姨母曾说姨丈必定会相助于他，怎料此时却沉默不语，真不知姨丈心里究竟作何打算。
皇帝没有说话，他正翻阅着内侍呈上的书籍，当翻至某页，目光定格在一排明显非卫闲诺笔迹的文字上，平日里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恍惚，直至内侍在一旁轻唤：“皇上，皇上。”
皇帝抬眸，望向下面分成两派的群臣。朝中虽有四大势力，但在朝堂之上，仅展现为太子一派与丞相一派的对立。
“皇上，微臣撰写那篇政论文时，唐相也在场。”施鸿哲见姨丈似乎无意介入，便跪地高声喊道。
唐相眼神如刀锋般看向自己的妻侄，这个愚不可及的家伙！
众人的眼光皆聚焦于唐相身上。
卫闲诺与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抄之事来得突然，但他们都不认为这是精于算计的唐相所能干出的勾当。然而，一旦唐相插手，无需其他，单凭其身为百官之首的声望，他人自不敢多言，皇上或许也会卖丞相几分薄面。
太子心中一沉，父皇会牺牲掉卫闲诺吗？
繁空察觉到儿子的面色比刚才更加凝重，心头不禁涌上一丝不祥预感。家中的小打小闹，她尚能如钮祜禄·繁空一般应对，但朝堂的波诡云谲，她毫无借鉴之处。
儿子，打起精神来，加油啊！
唐相在心底将这位外甥咒骂了几十遍“蠢材”后，才对皇帝说道：“启禀皇上，鸿哲撰写那篇政论文时，臣确实是在旁亲眼见证。臣亲眼看着鸿哲一字一句完成文章，不懂之处，他会时不时询问微臣。”
众臣听闻，一片哗然。
繁空这才明白儿子为何如此沉重，施鸿哲有唐相背书，而力挺闲诺的太子，显然年纪尚轻，其权威还不及丞相。
果不其然，先前附和太子的官员们面露迟疑，虽然此刻朝堂上仅太子一人，但七皇子已在刑部任职，相信不久便会参与朝议。朝堂局势难以预料，未到明确站队之时，不宜将关系弄僵。
繁空心中憋了一肚子火，久违的牢骚再次在心里翻腾，深吸一口气，向着皇帝行礼道：“皇上，民妇有话要说。”
众人的视线重新集中到繁空身上，个个带着惊讶望着她。
繁空很想翻个白眼，这些大老爷们装模作样得很，她一个大活人站这儿好一会儿了，他们却做出一副刚刚发现的模样。
“一介妇人踏入朝堂已是皇恩浩荡，怎容得你在此胡言乱语？”一位官员说道。
“这是男人的领地，一个妇人跑来干什么？”
“没错，不成体统。”
繁空再次深呼吸，保持行礼的姿势不动，她深知在这男尊女卑的年代，女子在男人眼中无地位可言。此刻，她更应遵守礼节，静待皇上的旨意。
“你既已入朝，有话便说吧。”皇帝开口，语气较之前柔和许多，对于这蒙翠罗，作为皇帝的他从一开始就颇有好感，自然多了一份包容。
皇上这么一说，大臣们也就闭上了嘴，虽然嘴上不言，但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屑，也有人等着看热闹。
唐相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心里却是波澜起伏。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普通妇女被内侍带到大殿上也就罢了，皇上对这个妇人居然还这么和颜悦色，像是老相识似的，是不是有什么他所不了解的事情？
繁空这时才挺直腰板，对着满朝文武高声说道：“各位大人，从科举考试结束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我儿闲诺殿试时被皇上亲自封为状元，考卷的答案早就公之于众，为何施鸿哲今日才提这事？这两个月里他又在干什么呢？”
“那是因为我从未去查看过卫闲诺的试卷答案。”施鸿哲也大声回应。
“是的，是我们发现后才告诉鸿哲的。”其中一名学生接口道。
“我问你们，施鸿哲这份政论，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繁空冷眼扫过这几个学生问道。
“自然是两个月前。”其中一个回答道。
施鸿哲脸色一变，连忙对那学生说：“你记错了，明明是三天前。”
“对，对，是三天前。”学生们连忙纠正。
繁空冷冷一笑，目光转向唐相：“相爷，施鸿哲可以说没看过闲诺的文章，这些学生能把时间记错成两个月前、三天前，那么一开始就看过闲诺试卷的相爷，为何一开始不说呢？”
唐相听到学生们的话，就知道施鸿哲这事根本没有好好策划过，心里又暗骂了几句蠢材，然后说道：“微臣忙于国事，阅卷是科举官员的职责，他们只需向我汇报结果即可，因此微臣还未及细看新科状元的政论。”说着，他跪倒在皇上面前，双手触地：“请皇上责罚，微臣呈交科举前十名进士的卷子时称已全部审阅，犯下欺君之罪。”
正当繁空想要讽刺这些话只能哄骗三岁小孩，科举这样重要的事情，前几名考生的成绩皇上都要过目，堂堂相爷怎么可能不看时，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
“皇上，”一名官员出列禀报：“丞相多年以来一直为大越鞠躬尽瘁，日复一日，从未有过私心，请皇上宽恕相爷的疏忽。”
这位官员话音刚落，立刻又有四五名官员跟进：“请皇上宽恕相爷的疏忽。”
“请皇上宽恕相爷的疏忽。”
“请皇上宽恕相爷的疏忽。”
看着那些为相爷说话的官员相继站出，繁空冷笑着没有作声，心里很想吐出三个字：去你的。嗯嗯，要冷静。
太子的脸色略显阴沉。
皇上的神色依旧，这样的热闹场面，倒是好几年没见过了，不过太子已长大成人，相信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