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闲诺根本没理会这些学生,而是观察着四周环境。虽然他已经进入吏部为官,但目前还没有资格进入这内朝的“听政殿“。他对此地心生向往,总觉得有一天他会站在这里。
不久,尖细的声音响起:“宣卫闲诺母子进殿。“
一进“听政殿“,繁空就被殿堂的富丽堂皇所震撼。她曾经到过紫禁城的金銮殿,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木质宫殿,而这殿堂与金銮殿相比毫不逊色,满眼尽是需两人合抱的金丝楠木柱子。
太子站在皇帝下首,众臣之前。
文武百官分列两边,服饰由浅至深排列,为官者的眼神皆深邃,面容严肃,不见一丝笑容,这便是所谓的官样。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这对母子身上。
繁空的目光掠过殿堂中站立的几个青年学子,他们正是茶楼里谈话最为热烈的几位,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一个十七八岁,脸型方正的青年身上,此人应是排名第四的施鸿哲,也是丞相夫人的外甥。
随之,繁空的目光转向丞相唐阳。
唐阳望着即使面对帝王威严也昂首挺胸走来的卫闲诺,眼神复杂无比。他直到早晨才得知今日之事,妻子得意洋洋告知时,他怒火中烧几乎失态。这个心胸狭隘、见识短浅的女人,大越大抵向来重视科举,更不用提这些学子背后错综复杂的派系关系。
她竟敢在科举上动心思,愚蠢至极。政论文不过考试之一环,能够夺魁的少年英才怎会在这种事上抄?阅卷官难道都是瞎子?如果施鸿哲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早就拿出来炫耀了,怎会等到今日?
妻子不敢如此行事,唐阳冷笑道,想也知道是谁在背后出谋划策。
母子二人向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并未立即命他们起身,冷冷盯着跪地的母子,声音已不复先前的温和:“卫闲诺,你的政论文是否抄了施鸿哲之前的作品?”
“启禀皇上,政论文中的内容均为微臣所思所想,是我寒窗苦读十年的成果。”卫闲诺不卑不亢地回答。
皇帝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随即恢复严肃:“起来吧。”
二人才缓缓起身。
太子的视线不时扫向丞相唐阳,他确信是施鸿哲在对付闲诺,别的倒不担心,唯独害怕幕后主使者是唐相,可此事又不似唐相的作风。
“卫闲诺,朕问你,你如何证明这篇政论文确系你原创,并未抄施鸿哲?”皇帝问道。
“皇上,若此事为施鸿哲对微臣的诬陷,请他先证明其所写政论文引用的典故、立意,以及治水、民生之策的出处。”卫闲诺同样不卑不亢地回应。
“皇上,请先让施鸿哲证明。”排名最后的一位官员出列,向皇帝行礼道。
“请先让施鸿哲证明。”另一位位于队尾的官员也走出。
繁空望了他们一眼,不必多言,这些都是南派在京的小官员,果然如老院长所言,级别都不高,只有两人吗?是不是显得单薄了些?
其余官员面面相觑,目光纷纷投向丞相,显然,他们在等待丞相表态。然而,丞相却一言不发。
“如此,”皇帝的目光落到施鸿哲身上,“施鸿哲,你先解释政论文中引用的典故和立意。”
施鸿哲早有准备:“启禀皇上,臣在‘越阳书院’求学时,夫子曾带领我们考察淮江流域,我写的治水篇是在与地方官员交流后形成的构想,工部、兵部的几位大人可以证实。”
话音刚落,三位身着深色官服的大人站出:“臣等可以为施鸿哲作证。”
“至于民生问题,丞相私下常教诲我‘先天下之忧而忧’,丞相夫人每月都在城门设粥棚,由此我深受启发,才有了那些论述。”施鸿哲理直气壮地说。
唐相紧闭双唇,看了一眼作证的官员,神色莫测。
听听这番说辞,还真挑不出什么破绽,繁空看向卫闲诺,不知这孩子要如何自证清白。
这时,一内侍入内禀报:“皇上,国公府的小公子殷景澄说有东西带给卫闲诺大人。”
“让他进来。”皇帝吩咐。
片刻后,殷景澄带了两名宫侍步入大殿,二人各自捧着十几本书。
殷景澄走到卫闲诺身旁,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望了上首的太子一眼,退至一旁站立。
卫闲诺这才向皇帝行礼道:“皇上,微臣未曾亲历江流考察,暂时也未达到‘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境界,微臣科考中所写的均来自书中,政论文开篇的典故出自《熙宁防河录》与《禹之治水法》,其核心观点为‘疏通源头,畅通下游’。”
一名宫侍将书递到皇帝桌前,另一名宫侍则逐一将书交给太子及诸位官员。
接过书的官员们翻阅时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每一本书,每一页都密布注释,记录着这个少年对问题的探讨与感悟。
卫闲诺继续说:“至于民生,相信朝中任何一位大臣都能列出不少利于民众生计的举措。因此,微臣写的是战争,虽然目前没有大规模战争,但边疆都乱不断,稍有不慎,历史悲剧或将重演,战争是民生之祸,如何平息边疆都乱,微臣提出了一些见解。但这不仅关乎当下,更是长久之计。要实现长远目标,当前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吾辈肩上担子沉重,路途遥远。”
太子赞许地瞥了卫闲诺一眼。
繁空在一旁连连点头。
“皇上,臣手中的书页页可见卫闲诺的努力,二人的辩词一听便知卫闲诺绝不会抄他人。”南派的弟子说道。
“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四五位官员站出,跪地陈情。
“皇上。”太子在此刻开了口,在这“从政殿”内,没有父子情深,只有君臣之礼:“儿臣以为,卫闲诺并未抄,那真正抄之人,应当是施鸿哲。”
众臣开始交头接耳,他们未曾料到太子殿下竟主动站出来为卫闲诺说话,这卫闲诺究竟是何时与太子殿下建立了如此深厚的交情?
“吏部尚书富涟学附议太子之言。”
“礼部尚书卞赞同样附议。”
“吏部侍郎伊弘,我也赞同。”
“国子监祭酒司徒明,附议。”
“御史台御史大夫彭弘厚,同样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