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毅松随即离开房间。
“娘，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方蔷诧异道，怎么还要特意让毅松回避呢？
该怎么开口呢？繁空一时琢磨着，作为婆婆的自己说这些话合不合适。但早晚都得说，想了想，她便微笑着开了口：“你公公在世的时候，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让我一直难忘，想讲给你听听。”老秀才，不好意思，又要借你的名义来讲故事了。
方蔷一时错愕，好奇地问：“什么故事啊？”
“大约一百年前，有位心地善良的老爷，他这一辈子都在做善事。每个月会给乞丐和穷人施舍粥饭，还会把不穿的旧衣物送给他们。他从15岁做到60多岁，一生都在行善。”
“这位老爷真是个大善人。”
繁空点点头：“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钱继续帮助那些乞丐和穷人了，于是就停止了每月的施粥和捐赠旧衣。没想到，那些习惯了接受他帮助的乞丐和穷人，竟然闯进他家里，把他所有的财物都抢走了。老爷非常伤心和失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多年帮助的人会这样恶意对待自己。最后，想不通的他就自缢身亡了。”
“这些人怎么能这么过分！太不像话了。”方蔷气愤地说。
这个故事原型是源自英国一位慈善家的真实事迹，繁空稍作改编以便方蔷理解：“那位老爷真的很善良，对吧？”
“是的。”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受到他帮助的人会变得那么可恶吗？”
方蔷摇头表示不解。
“因为他们只知道索取，不懂感恩。老爷的善良无意间滋长了他们的懒惰和贪婪。”
方蔷沉吟片刻：“娘说的有道理。”
“老爷的善良非常宝贵，但娘觉得，当我们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时，我们宁可暂时放下善良，选择保护好自己。”
面对婆婆温柔而慈爱的眼神，方蔷感觉她大概明白了婆婆要传达的意思。
“阿蔷，你娘就像是故事里只知道索取的那些人。”方虎也是如此。毕竟那是方蔷的亲生母亲，繁空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这个故事不一定完全贴切，但背后的道理是一样的。
随着时间流逝，恨意容易淡忘。如果方母装可怜，时间久了，方蔷很可能心软。到时候，方母再次伸手索求，那就成了个填不满的黑洞，无穷无尽，最终受害的还是方蔷自己，连带着大儿子和两个孙女都会受影响。
“娘，我不会变成那位老爷的，我是卫家的方氏，我会和方家人彻底划清界限。”方蔷坚定地说。
一刀两断就行了吗？她心存希冀，可性格的形成哪是一日之功，需得十几年慢慢雕琢，变化哪能一蹴而就。不过，期待总还是有的，方蔷的变化她亲眼目睹，就是最好的证明。繁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柔和地说：“我讲这些，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底，遇到难以决定的时候，就想想娘说的这个故事吧。”
方蔷从婆婆屋里出来，丈夫正怀抱着小女儿，在院子中等候她。
“团团醒了？”方蔷连忙上前接过小女儿。
“是啊，看起来像是饿了。”
“那我给她哺乳。”
望着大儿子和大儿媳进了他们的房间，繁空这才关上了窗。她能做的都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这一家四口的日子，就得靠他们自己去过了。
次日，繁空没去店铺，而是让小儿子和方蔷去打理，自己则在家整理起去京都的行囊。
走进卫闲诺的房间时，他正忙着打包要带走的书籍，满满当当两大箱，衣物反而不多。
“都在这儿了吗？”繁空指着地上的三个箱子问。
卫闲诺轻轻应了一声：“娘，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娘也就几件衣服。”
见母亲满脸笑容地看着自己，一副乐滋滋的模样，他问：“娘，您会担心我考不好吗？”
“不会，咱们家老二这么用功，怎么会考不好？”开玩笑，那可是学霸呢。
“老二”？娘这还是头一回这样叫他，卫闲诺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即便将来你成了爷爷，也还是娘的孩子。”繁空这话脱口而出，自然得很。
卫闲诺一时无言。
话说回来，自打二娃成为相爷的乘龙快婿后，相爷不仅赐了宅院、车马、侍女，还有一堆这个时代所谓的奢侈品，繁空想想就高兴，虽说有点吃软饭的意味，但这感觉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仔细收拾吧。”繁空满脸笑容地走了出去。
卫闲诺望着母亲那轻松的步伐远去，心中生出疑惑。去京都赶考，他其实压力山大，按理说母亲应该更紧张才是，怎么倒像去享受似的？
繁空当然也有压力，只是这压力和卫闲诺所想的并不一样。她担心三个儿子走错路，虽然近几个月他们改变了不少，那也是在她的监督下，而且在这儿，熟人多，有事族长、老院长都能搭把手，连亭长都是值得信赖的。
但到了京都越城，有了原主那些姨娘的阻挠，还有各种各样的诱惑，两个儿子能否经受得住考验，如何应对，她依旧忧心忡忡。
方蔷和卫天曦中午就回家了，还带着丝柔一起。
“奶奶，丝柔舍不得你走。”小丝柔刚跑进家门，就扑进繁空怀里撒娇。
“奶奶也舍不得丝柔啊。”繁空抱起大孙女，在她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口。
小丝柔已经习惯了奶奶这种亲昵的方式，也在奶奶脸上回亲了两下：“奶奶，我想你了怎么办？”
“只要你乖乖学绣花，很快就能见到奶奶了。”
“真的吗？”
“肯定啊，奶奶不骗你。”繁空笑着问。
小丝柔重重地点了点头：“丝柔一定会好好学绣花的。”
繁空刮了刮丝柔的小鼻子，想着再过个两三年，等大儿子学点技艺，店铺也能多赚些，到时候再把他们接到越城去，让丝柔去更好的绣坊学习刺绣。
这一晚，繁空全家在凌晨时分就都爬了起来。
因为他们一大早就要在烈城的城门口出发，所以得抓紧时间。
之前约好的牛车已经到了，卫毅松负责把母亲和两个弟弟的行李都搬上了牛车。方蔷则把昨天下午烘好的肉干，连同烙好的大饼一块儿打包好，再带上装水的竹筒，通通安置到牛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