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晏然的话,房间内静谧了许久,游弋才又问:“我当初在山崖上遇见你这一世的母亲,也是你的安排吗?”
“不。这件事是连我也未曾预料到的巧合,我把它看作是我上一世与你未尽的缘分。”
游弋之所以要问,是因为她不相信命运会有这样巧妙的安排。可照晏然所说,她与晏然前世今生的相遇,都不是晏然特意而为的。能有这样的命运,让她觉得很幸运。
放下心事的游弋很平静,很安宁。
“游儿,游儿。”
怀中之人,久未作答,晏然轻唤两声,发觉游弋竟是睡着了。晏然想,能用一席话换她一夜安眠倒也值得。怀抱着游弋,暗自期许,只盼她能早日回归普通人的人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
游婆婆留给他的嘱托,他也是时候要开始付诸实际了。
晏然闭上眼睛,思绪回到四百年前,游弋负伤沉睡的那日。游婆婆将他从阴差的躯体中召唤出来,把他叫到一旁说话。
“你就是晏然?”游婆婆见到了在游子堂中无形存在了数年之久的晏然,表情复杂得让人难以看透。
“在下,晏然。”心系游弋伤势的晏然焦急万分,可还是保持了镇定,朝游婆婆恭敬地作揖应道。
“弋儿这伤……”
游婆婆话未说完,晏然焦急难耐,忍不住出声打断:“游儿这伤,婆婆可有办法救治?”
“弋儿这伤,本该是我去承受的。没想到她竟私自偷跑出去。”见到躺在地上毫无意识的游弋,游婆婆说不出苛责的话语,“这孩子太重情义,既不想连累我,又极力想要将你的灵体恢复完整。现在她一息尚存,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那该怎么办?”晏然不愿见到游弋就此死去。
“她日夜牵挂你。如今你二人有机会能一起去轮回之地,想来她也是欢喜的。”虽然游婆婆也同样心痛游弋的离去。没有游弋,这方小院该有么多孤寂啊。
“不行!游儿不能死!”晏然不想她因自己而逝世,更不想与她仅有同路去轮回的短暂缘分。共饮忘川水后,他们便再无交集可言。晏然跪地恳求:“还请婆婆救救游儿,这份恩德,我必定加倍奉还。”
“起来说话。”游婆婆搀起晏然,问道,“当初弋儿入游子堂时拿着的锦囊,是你赠她的吧?”
“是家父赠与我,我转赠给游儿的。”晏然道。
“这锦囊是我数百年前在外云游历练时赠出的,一共只赠出过六个。其它五个都在赠出后不久,就被持有者兑现成愿望了。仅剩的一个锦囊,在弋儿找到我之前,我以为早已失传了。”游婆婆说,“弋儿进堂后一直不肯说自己的姓名,我便让她随我的姓,给她取名游弋。后来我发觉她在偷偷搜集灵魂碎片,这才了解到,你才是晏家后人,锦囊真正的主人。你祖上在我云游时,待我有恩,所以你的愿望我定是义不容辞的。要如你所愿保住弋儿的性命,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
“让弋儿接任守魂人。唯有此法可让她死而复生。可是……”有保住游弋性命的方法,可游婆婆却略显犹豫。
“可是什么?”
“可是弋儿并不想做守魂人。此时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如若不经她允许就传位给她,我内心也不安稳。”游婆婆把游弋看作是自己的孩子,向来尊重她的意愿,也万万不会逼迫她做自己不想做之事。
晏然也不是个爱强求他人的性子,于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最终还是游婆婆想出了两全之策,她说:“我会传位给弋儿,保住她性命。待我来世再寻她,把守魂人的位置再接任回来便可。”
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晏然点头表示同意。他看了一眼游弋,唉声道:“那我呢?来世可如何才能寻到她?更何况,不知道她何时才能伤愈醒来,我又怎能安心转世?”
“你愿意守在弋儿身边吗?”
“愿意。”
“敢为了弋儿,逆天而行吗?”
“敢。”
晏然的果决令游婆婆很满意,她攥住晏然的手,悄悄渡给他七成灵力,嘱咐道:“游子堂有结界作为保护用的屏障,十分安全。弋儿在此不会受到闲杂人的骚扰和攻击。我渡七成灵力给你,足以让你在轮回之地再重新孕育出另一个灵体来。届时,你让用灵力孕育出的灵体代为转世,然后自己想办法下世,附身到已在人间的躯体上,便可不舍弃掉上一世的记忆。且你身有灵力,可自由出入游子堂。你与弋儿的缘分,不至于从此了断。倘若我后世没能顺利找到弋儿,便要你帮忙替弋儿寻找适合的接任者了。”
“婆婆放心,晏然定当做到。不过您渡我七成灵力,实在太多。只给游儿留三成,实在太少。”
“若弋儿不出游子堂,那她身上的三成灵力用来应付堂内事宜,已经绰绰有余了。当弋儿找到接任人后,也只需由弋儿将那三成灵力传给接任者即可。你身上七成灵力的用途,在弋儿卸任后则显得尤为重要。待弋儿重入轮回后,你务必将一半灵力渡给弋儿,方能保证你们再次转世后,能够找到对方。”
“婆婆大恩,晏然没齿难忘。”晏然抱拳,向游婆婆深深鞠了一躬。对于游婆婆的这般信任和帮助,晏然很是感激,同时也很是不解。即使他的祖上对游婆婆施予过恩惠,可游婆婆的回报如此之大,还是不由得让他倍感负担。他问:“不知为何婆婆如此帮我?”
游婆婆淡淡一笑,仰头望向东方红日:“曾经也有个人,唤我作游儿。”只是她与那人的缘分如断线风筝,再也寻不回来了。她不希望游弋也走了她的老路,最后只得心灰意冷的苦守一方小院。
熟睡了一夜的游弋是在一个陌生房间醒来的。她即刻从迷蒙中清醒过来,警觉的走出房门,沿着楼梯走到厅。厅的陈设似曾相识,回忆了片刻,游弋才慌然想起。她来过这里,这里是晏然的家。只是上次来去匆匆,加上还有个不速之,令她对这里没有留下太多印象。
游弋还在四处张望时,晏然的声音就传了来:“醒了?快来喝粥。”他系着围裙,端着一锅热腾腾的粥走到餐桌放下。
游弋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你会下厨?”
“现学现卖而已。”晏然近来看菜谱看得多了,于是萌生了亲自下厨给游弋做顿饭的念头。不过第一次下厨房,他还是保守的选择了难度较小的粥来练手。为了让游弋尝到新鲜出炉的热粥,他连夜带着熟睡的游弋回到他家。晏然摘下围裙,给游弋盛粥,说:“尝尝我的手艺,看合不合胃口。”
满满一锅鸡丝粥,已经熬得又香又稠,想必晏然是从清早起就开始准备了。游弋舀一勺放在嘴边吹凉,才送入口中。满口香浓,顺滑入胃。
细细品尝之后,游弋赞扬道:“不错。”
“粥是不错吧?”晏然自然是已经尝过,信心十足了才敢端给游弋的。
“你也不错,很是贤惠。”
“我还有许多潜力尚未挖掘,若你能……”晏然话到嘴边又强行中断了。
见后半句迟迟不说,游弋主动问道:“我能什么?”
晏然笑说:“你能多吃点的话,我会把厨艺修炼得更好的。”其实他想说的是,若你能嫁我,便可满满开发他待挖掘的潜力。可游弋在社会上是个无身份之人,今生都没有机会与她出现在同一本户口簿上,当名正言顺的夫妻。
游婆婆四百年未现身,怕是再难寻找了。他只能得快些去寻找能够接任游弋守魂人之位的人,这样才能尽快让游弋恢复为人的身份。
游弋面前的碗很快见底,她把碗递给晏然,想要再吃一碗。给游弋盛第二碗粥时,晏然问:“喜欢喝我做的粥吗?”
忙于喝粥的游弋点头表示肯定。
受到肯定的晏然十分欢喜,他说:“你喜欢的话,以后我日日都给你熬粥。”
这回游弋却是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日日为我下厨,你的人生不应该只围绕我与灶台。”这一世的晏然尚年轻,且为了她舍弃了自己已稳步上升的事业,当起了没有薪资的诊所助理。再继续跟随她身边,不消一年半载,恐怕就要与社会脱节,难以融入人群了。游弋说:“诊所是我的,不是你的。你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诊所。”
游弋的言下之意,晏然怎会不晓得?她希望他能重新开始自己想做的事业。只是因祸得福,他终于有机会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的守在游弋身边,并且是以恋人的身份。所以现在的他,舍不得匀出精力去做别的事。
大约是看出晏然的顾虑了,游弋把手覆在晏然的手背上,说:“诊所是我的,但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