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他来自墓中 > 第一百七五章 付之一炬
    “如今事到临头,迫在眉睫,还是宜低调,尽量少生是非,避免节外生枝。”曲容道。

    这番话到了童心耳中便是:你要仔细提防这位陈御史,免得他动了什么歪心思,给你带来不必要之麻烦。

    “多谢国师提点,童某记住了,童某会小心行事,不让旁人钻了空子。”童心颔首笑道,视线轻轻飘向曲容,就见女冠头戴轻纱下,微微晕红的耳尖。

    曲容点了点头,道:“我先告辞了。”

    童心送了曲容一段路,两人终是作别。

    曲容满怀心事地回到了云舟观,就见观外围了许多人,她大为不解,匆匆进入观中,见到一位行色匆匆的小道童就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道童见曲容回来,似乎松了口气:“国师你回来了!是在观中修行的王氏娘子侍女秋露今晨打扫时,从石阶上摔了下去,头磕在石阶上,流了好多血!”

    曲容一听,这还了得:“那人如何了?”

    小道童拍了拍胸脯,绘声绘色地说道:“那血一直流不停啊,头上都能看见骨头了,大夫也束手无策,只能想法给她止血,王氏娘子可着急了……”

    “说重点!”曲容提醒道。

    “后来是新来的姐姐说她有办法……然后她就把秋露的头皮缝起来了!”小道童说着露出了惊恐状。

    既然已经缝起来了,那就说明无碍了吧。曲容这样想着,全然没有顾及到小道童惊讶于将头皮缝合的事实,又问:“那外面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小道童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是王氏家中人,也有大夫带来的人,男女有别,故而只让他们在外等着。”

    曲容道:“你让罗珩带他们去偏殿歇息喝些水,不要聚在大门外。”

    小道童听话,忙去照做了。

    曲容自然是走到了王氏的院中,恭良仪果然已经在那,见到曲容来,简单同她说了下情况,就带她去见那位受伤的侍女。

    王氏此时正守在侍女的床前,细心照料。她们以为各种原因,被家人送来云舟观清修,相依为命的便只有身边的侍女,早已情同姐妹,见到其受伤自然心急如焚。

    除了王氏,还有一人也在房中。

    “燕儿?”曲容喊道。

    燕儿便是从鬼坊离开的少女,她取了魏南河分给她的钱财后,并没有独自离开,而是选择和其她许多人一样,来了云舟观。

    如今燕儿已经换上了云舟观女冠的道袍,她素净的手上仍沾有些许血色,此时正在水中轻轻擦拭着,见到曲容,燕儿笑道:“国师来了。”

    曲容在鬼坊待过一段时日,又在陨石中亲手给童心缝合过伤口,因而此番燕儿出手缝合皮肉,她才没有过多的意外。“想不到,燕儿你居然精通医术。”曲容道。

    燕儿露出羞涩笑容,道:“只是在鬼坊多少习得了一些,也仅是一些伤口处理的办法,谈不上医术。”

    曲容深以为然,知道燕儿她们在鬼坊缝的可不只是头皮上的创口这般简单,她忽然想到,若是日后云舟观开辟一间屋子出来,专门用作赠医施药,也好让燕儿这些鬼坊出来的人能有用武之处。

    离开了王氏的院子,恭良仪问道:“今日宫中祭典可还顺利?”

    曲容道:“还算顺利。”想到云心法师与陈御史,她又将这二人所作所为说给了恭良仪听。

    恭良仪想了想道:“云心此人,要得太多,却也要得太少。”至于陈御史,恭良仪觉得童心做得十分正确。

    曲容听恭良仪这样说云心法师,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恭良仪笑着看向云舟观墙外,白云寺的塔在云舟观便能看到:“于某人而言,他要的太多了,与云心自己而言,他要得却太少。”

    至于这位不能宣之于口的某人是谁,曲容与恭良仪心中自然明白。

    而白云寺中,云心正站在窗边,望着宫中那高耸入云的天堂。曾经他觉得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却可见而不可得。说实话,女帝今日的态度,让云心心中寒意遍生。他的直觉告诉他,女帝已经将他完全舍弃。剩下他要做的,便是在这座寺院中独守青灯到老,诵经吃斋至死。光是想象这尚未发生的假想都已经让云心忧心惧怕不已,若是这一切成为现实,云心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种条件下坚持多久。

    那一切……云心望向宫城中高耸的两座巍峨殿堂,本来都是属于他的。

    云心就那样看着,一动不动,寺院中的小沙弥为他送来饭食他也充耳不闻,仿佛成了窗边的一尊雕像。从白日当头,看到日影西斜,从晚霞漫天,看到繁星点点,看到天堂夜间亮起明灯,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座高高的灯塔,有如天上繁星落下点缀而成,在夜色的东都中美轮美奂。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印在了云心漆黑的瞳仁中,却再也无法照亮他眼中的光明。

    是夜,当所有人都沉入梦乡时,休息在偏殿的罗珩与白月却是在床上辗转反侧。

    罗珩抱怨道:“月郎你能不能不要翻动了?”

    白月仰头看着帐顶,怔怔说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心慌,不舒服。”

    罗珩闻言一个翻身起来,忙问:“可是哪里不妥,心口不舒服吗?”

    白月被他着急的样子逗笑了,摇摇头道:“就是心慌,其实还好。”说着握上罗珩的手道:“这样会舒服一点。”他握紧罗珩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闭上眼睛,感受片刻的平静。

    罗珩面颊烧红,心如擂鼓,一边莫名其妙地害羞与窘迫,一面又斥责自己的这番表现,都是男儿郎,矫情个什么!

    想到此,罗珩索性一头栽下,重新躺倒在白月身边:“那便睡吧。”

    白月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还未进入梦乡,便被一阵急促的钟声惊醒!

    曲容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来,来不及穿鞋披衣便往床边跑去,她知道,那是宫城的钟声,这个时候响起,定是出了十万火急之事。

    然而凭窗望去,曲容的半张面孔都被染上了一层金红色。不仅仅是她的脸,整个云舟观,乃至东都的夜空此时都成为了一片通明的金红,原因无它,一切皆被宫城中的天堂所照亮。不是天堂今晚灯火点的更多、更亮,而是……

    急促钟声不断在耳边回响,沉睡的东都被彻底从酣梦中惊醒,靛蓝的夜空被照亮,繁星隐退在金红的光芒之后……

    “曲容,你醒了吗?”恭良仪推门而入,就见曲容身着单衣赤脚站在窗边,她半身金红,半身昏暗,似乎已经被分成了两半。

    “曲容?”恭良仪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慢慢走近她。

    曲容这时回过头来,忽然涌进夜风将她发丝吹乱,被染红的发丝仿佛一簇簇细小火焰在她眼前燃烧,她道:“天堂,起火了。”

    恭良仪焦急地点头:“是的,走水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曲容闻言打了个颤,仿若忽然醒过来,她扭头看向窗外,天堂熊熊燃烧的火势印入她眼中,她摇了摇头,咬紧牙关道:“不,良仪为我备坛,我要做法!”说完拎起自己的佩剑就往屋外冲去。

    恭良仪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仍然按照曲容的吩咐,迅速整理好了起坛所需的一应物品,一一摆放在了主殿外。

    很快曲容便赶了过来,她已穿上道袍,手上握着宝剑,来到坛前二话不说便朝祭台上的烛火撒去两把粉末,烛火瞬间冲起尺余高。曲容在剑上割破手指,用血液迅速地画着黄符,随后将之逐一焚毁,口中始终念念有词,手中快速比着不同的结印,当她将长剑指天,周围顿时风声大作,一道惊雷随之响起,仿若千金重鼎在云层上滚过。

    恭良仪这才明白,原来曲容是想招雨。可是不知为何,这场雨似乎有些不听召唤。当曲容把所有仪式重复第三遍后,雨水仍然没有到来。有的只是湿润的风与闷声滚动在天际的响雷。

    曲容红了眼,将手中尚未焚尽的符纸一把抛开,漫天飞舞的黄符中,挂上五棱剑曲容往观外飞奔而去。

    恭良仪追上前大呼:“曲容,你去哪里?”

    曲容头也未回:“我要去天堂看看!”

    恭良仪本想相劝,但她又何尝不担心,她看了看那快要烧到天上的火势,终于也随着曲容奔了出去。不想二人就在观外遇见了见状赶出来的罗珩与白月。两位少年自然要求一同前往。

    曲容让他们留在云舟观,白月却忽然大吼一声:“不!”

    所有人都为之一怔。就连白月自己也惊异于自己为何会突然如此暴躁出口。恭良仪劝道:“月郎担心他师父,让他一道去吧。观中有燕儿她们照看,应该无妨。”

    曲容想了想,点头答应,于是一行人去了马厩各自牵了马匹,翻身上马往宫城中赶去。

    这一路上,几人都只觉得越靠近宫中,火光越耀眼,简直难以想象其中之人会如何。

    曲容一边催马前行,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童心他们平安无事,若是可以,多希望童心的声音现在能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告诉她,她只是虚惊一场。

    或许是天堂火势缘故,许多人都去参与救火,宫中防守比往日松泛了些许,曲容手持国师的令信带着恭良仪他们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天堂门前。然而一到那处,便觉阵阵热浪逼人而至,火光甚至照得人睁不开双眼,以至于都无法在火光中找到天堂原本的入口。

    曲容定定看着那处寻不到门的火墙,全身都被火光染成了金色。

    “我要进去。”她说,“我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