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啊!”宁远韬指着自己,“城中的情况我比你了解,这事便交给我便是了。我一定给你抓住背后之人是何人!看我抓住他怎么恁死他!”
他露出个凶狠的表情,握了握拳,“恁死他!”
慕青杉按下他的拳头,警告道:“你恁死谁啊你,我可警告你,这事不能用武力解决,一切自由国法定夺。”
“知道了,小小的年纪像个老头子一样。”
“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慕青杉道。
“还能哪里去,去你家吊唁。我们全家都在河下村救援来着,接到你家大公子去了的消息我爹便赶紧让我过来吊唁,他是抽不开身了。”
慕青杉听罢不觉诧异道:“舅母和表妹也去了抗灾前线?”
这让他对宁玉海有些刮目相看,本朝对妇女的压迫到了一个新的台阶,在酒馆饭庄几乎看不到女性的存在。能让自家女眷参与救援,除了事情紧急之外,当真不是迂腐之人。
宁远韬反应了一下,搞明白‘抗灾前线’的意思,道:“对啊,我娘和妹妹都在那里呢。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让女人抛头露面做那些……”
慕青杉微微皱眉:“灾难面前分什么男女,洪水也不分着性别淹,肯定有很多女灾民。是需要女性帮忙安抚照顾的,男的不方便。这叫‘论女同志参加工作的重要性’。”
宁远韬绕绕头,最后一句他是真心听不懂了。
“前面跟你大舅说的一个样,反正我是搞不懂你们,就我是个大俗人罢了。”
慕青杉不愿再跟榆木脑袋解释了,他道:“走吧,一起回去。”
如今慕家房很是火爆,一些远路来的亲戚都住到了这里。
由掌柜被安置在这里休息,听着外头熙熙攘攘的声音,嘴角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死了个大儿子,看来还是不够伤心啊
人心如此薄凉,恶灵怎能安分。
门外有人敲了三下门,一个小子的声音传来,“由掌柜您醒了吗,伙房让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进来吧。”
开门声响,小子拎了食盒进来,“这是二爷吩咐伙房特意给您做的,都是您爱吃的。”
“放下,出去吧。”
“是,您好好休息小的先下去了。”
看到门已经合上,由掌柜下了床,走到几边坐下,打开饭盒,将其中的两道菜摆到桌子上。
他没有去看那两道菜,而是用筷子将米饭拨开。
一个纸条赫然出现在碗底,他打开来看了看,眼神蓦然深沉,随即将字条放入口中嚼了嚼咽了下去。
这厢许银匋听了宁玉馨的话,和她想的一样,一定是有人在算计他们慕宁两家。
“到底是什么人这般狠毒?”宁玉馨气得直掉眼泪,“若是只辱我一人我是不怕的,可流言辱及家父……那我万死难辞其罪。”
许银匋拿起手帕给她擦眼泪,“闺女,现在不到认输的时候。你是宁将军的女儿,不能向那些阴沟的老鼠认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等到真相大白,那些嚼舌根的人会马上调转口风,人心就是如此。”
宁玉馨一边点头,一边落泪,“嗯,我听娘的,我不哭……”
“这就对了,宁家的人不可以轻易认输。”
忽而门被人猛烈撞开,慕子炎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狠狠地瞪着宁玉馨,“看你干的好事!我们慕家因为你丢尽了人!”
秦嬷嬷慌忙将屋里的丫鬟遣走,自己也出了屋子。
许银匋怒道:“放肆!你瞎了狗眼没看到我还在这里!”
“母亲……”慕子炎急得跺了下脚,“娘都什么时候了,您不知道外面都传成了什么样子儿子我都没脸出去见人了,您都没看到他们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他指着宁玉馨,“都是她坑的!”
宁玉馨一直没有拿正眼看他,眼里只有冷冷的不屑,“无凭无据,如此老爷也信?莫不是喝酒喝坏了脑子。”
慕子炎一步步逼近,高高在上地俯视她,“宁玉馨你敢说你没有做那等缺德事吗!这种缺德事你不是做过一回两回了,这一回竟然连她的儿子都不放过,你到底要怎样!是不是我慕家要断子绝孙你才满意?!”
宁玉馨猛地站起来,头上的珠翠流苏甩了他一脸,“我宁玉馨从来不会做那等下作事,杀人不是杀狗,我哥哥乃是朝廷命官,作为妹妹我是不会给他添污名的!”她冷笑地踱步,“倒是你明明做了缺德事却一直反过来记恨我?慕子炎你当真了得——”
多年的怨恨终于说出来,宁玉馨只觉得心底一下子舒坦不少。多少年了,她一直为了儿子婆婆忍忍忍,独自一个人面对慕子炎的怨怼。
现在牵扯了她的家族,她忍不了了!
慕子炎几乎气炸了,他看着横眉冷对的美人脸,一瞬间有想把她掀翻在地的冲动,但他不能。
“泼妇!”他甩手一掌,打在她的脸上。
宁玉馨还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想还手,刚抬起手,便又听到一声脆响,只见慕子炎的脸上已然挨了一掌。
原来是许银匋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们身边,先她一步挥手出掌。
“混账!你老子就是这么教你为人处事的?家里出了事不知道去解决,反倒回来打自己的老婆出气,你还有什么能为!”
慕子炎被打蒙圈了,记得上一次挨打还是他和小翠的事情被撞破了,也是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新怒旧怨一起涌上心头,他被眼前两个女人气得直哆嗦。
“娘你搞清楚,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哪有你这样事事都帮着儿媳的?娘你是老糊涂了吧,哼!”说罢气呼呼转身走了,经过门口重重地摔了下门。
“不懂事的混账!”
许银匋跌坐到榻上,气得大喘粗气,宁玉馨抹了把眼泪坐下抚她的后背,“娘,别生气,现在您可不能病了,您要病了,我就更没有主心骨了。”
“本来指望他年纪大了便懂事了,谁成想越老越回去,一点长进都没有。”许银匋叹道:“是我没教好他,让你跟着焦心了。”
“娘你这是哪里话,我宁玉馨这一辈子最大的造化便是有您这个好婆婆,您不知道旁人有多羡慕我。”
这倒是真话,慕子炎虽然不是良配,但这个婆婆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尤其是对宁玉馨,真的比亲生女儿还要好。
就像方才的事一样,她若是真的气急了打了慕子炎的话,那慕子炎便更有理由叫嚣了,说不准还要闹出什么事。万一传出去只有,最后名声受伤害的还是她。只有身为慕子炎母亲的人动手既能平息她的愤怒,又能保住她的名声。
这时有丫鬟进来禀告:“宁家大公子前来探望老夫人正在门外候着。”
“是小韬啊,快请进来。”
“是,老夫人。”
两人整了整容,随即看到两个高挑的少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穿着绿色官袍的俊秀公子是自己的孙子,另一个高大英朗的后生便是宁玉海的公子宁远韬了。
两人行礼问安罢,坐到右下手的矮椅上。
慕青杉心细地发现两女人都眼圈红红的,再加刚才被慕子炎莫名其妙骂了一顿,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父亲还在河下救灾吗?”许银匋问道。
宁远韬道:“是的,我全家都在那边救。我父亲实在脱不开身,我爹让我代为吊唁,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许银匋听罢,感慨道:“你们一家做的是利国救民的大事,我等心中只有万分敬佩的份,怎会见怪。”
“谢老夫人体谅。”
“你们一家都去了?”许银匋突然觉得方才那句话有点不对劲儿。
宁玉馨凑过去小声道:“这算不得什么,以往我没有嫁人的时候也跟着父亲大哥去参与救灾,我们女眷用处还是蛮大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小女孩的得意,眼睛亮亮的。
许银匋宠溺地笑着,点点头道:“宁家无论男女各个都是好样的。”她看向宁远韬,“你父亲若是需要钱物,只管开口,我们慕家一定鼎力相助。”
“谢过老夫人,不过这回受灾的百姓不算多,官府的赈灾银够用。”
“那便好。”
“哎呦。”宁玉馨惊叫一声,走到宁远韬身边,捧起他的脸道:“你的脸是怎么了,你跟人打架了?”
“嘶……姑你轻点,疼死我了……”
宁玉馨一面使人拿来药酒,一面埋怨道:“疼什么疼,一回来就跟人打架,不怕被你爹抽死吗,真不省事。”
慕青杉笑道:“娘你就别说他了,他可是因为听到那些流言气不过才和人打架的。”宁玉馨转头看了看许银匋,旋即有些尴尬地说道:“你们都知道了?”
慕青杉点点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青杉当时相当威风了,把那富大肚子吓得灰溜溜跑了,当真爽快,比揍他一顿都爽快!”
宁玉馨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眼中泪光点点。
她如何不知道她的儿子自小是个冷情的性子,为人处事虽是彬彬有礼,却透着仿若隔着雾般的疏离。自从他落水之后性子暖和了许多,像个小棉袄似的经常做一些暖心的事。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若是放在以往,他肯定不会理会。
种种的变化她都不想计较,只当是孩子长大了。